宾客们有的已经开始拭泪,祝君安看向莱恩,发现对方也在看他,那目光很深,像一眼潭水。
到了莉莉安致辞了,她抹去了眼角的泪,神情地注视着爱人:“may you never steal, lie, or cheat, but of you must steal, then steal away my sorrows, and if you must lie, lie with me all the nights of my life, and if you must cheat, then please cheat death because i couldn’t live a day without you.”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对面的黛安娜也早已流下两行热泪。
在牧师的祝词下,两个美丽的新娘拥吻在一起,宾客们都站起来为他们鼓掌欢呼。在人群之中,祝君安默默牵起莱恩的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莱恩笑着举起他的左手,吻了吻他的掌心。
和新人合完影后他们就不得不返程了,他们的飞机就在下午。婚礼的场地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只好临时租了一天车。
莱恩脱掉了西装外套,甩到了后座,白色的衬衫下是他紧绷的肌肉线条,加州的阳光太耀眼,开车时他戴上了墨镜,一边开一边哼着婚礼音乐的曲调。
祝君安收回自己的目光,目视前方的宽敞的公路,受到了婚礼的触动,他想谈一谈一个他们之间未曾涉及到的话题,“莱恩,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不谈往后的事,其实这种很现实的问题在谈恋爱的第一天,甚至是确认恋爱关系之前就应该说清楚,美国和中国隔着大洋,北京和纽约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等到这次巡演结束以后,莱恩在首芭的工作就结束了,等待他们的不是分手就是艰难的异国恋。
莱恩从来没有提过这个问题,工作和演出将他们的生活填满,热恋正深,于是祝君安也没有提,他怕扫了兴。
一开始两人只是露水情缘,没想到莱恩却又回来了,两个人又阴差阳错地卷到一起,于是便开始不管不顾地恋爱,那时候祝君安不觉得他们会又什么未来,有的经历只有那一段日子,几个瞬间也就足够了。但是他的“不贪心”理论,到后来越来越不能说服自己,也越来越站不住脚。他让莱恩参与到自己人生计划的决策中,介绍他给自己的朋友认识,把自己最私密的一面给他看。
莱恩呢?他是那种活在当下的人,他有想过未来吗?
莱恩一时没有回答,祝君安的手摩擦着西裤,他突然觉得这个裤子束在腿上,又贴身又热,他怎么还不说话?
“当莉莉安说:‘i couldn’t live a day without you.’祝君安,我当时的想法和她是一样的。”
这次轮到祝君安不说话了。
莱恩继续说:“你可能觉得我想法太简单,但是我真的觉得距离并不是问题,我爸妈就是异国恋,我就是这样的产物。”或许觉得这样的用词有点奇怪,祝君安笑出了声。
“我不觉得我会再跳很多年。”莱恩淡然地说着自己的舞蹈事业,
“为什么?你现在正是体能技术都最鼎盛的时候,你怎么能不跳吗?你舍得吗?”祝君安不可置信。
莱恩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左手,“我是爱芭蕾的,但是我不想像你一样扑上去一辈子,这是真话。等再过几年,我相信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北京、纽约,谁知道我们将来会在哪里呢?”
“你知道的,我只会在国内,我的创作离不开土壤。”祝君安摇了摇头。
“那我就回中国,没准去哪个舞蹈学校当个老师?也挺好。”莱恩是个乐天派,“生老病死”他或许束手无策,“爱”他迎头就上,而“别离”他不认为是个bigdeal。但是祝君安并不认为他所谓的解决方法真的可行,这不是深思熟虑的决定,更像是一拍脑袋的想法。
“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做任何牺牲,也不想因为我改变你的人生轨迹。”
“祝君安,”莱恩突然从刚才的嘻嘻哈哈变得严肃,“你为什么总是我说啥你立刻sayno呢?你难道不想咱俩一直在一起吗?”
“不是这样,但是...”
“ok, 只要咱俩想要的一样,那就成了呗。我不怕生活有变动,没有啥是不变的,为了我们变,我乐意,我高兴。你听好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还有我自己在里面呢,你干嘛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呢?”
祝君安被他这一连串给问住了,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回到。
车里陷入了沉默,祝君安有些后悔自己贸然提到未来,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
莱恩说到后来已经带了点火气,他打开了音乐电台,却不再哼歌了。两个人就这么谁也不说话地开了一路,莱恩把车开到酒店,“你先下吧,我自己去还车。”语气有些硬,似乎还没消气。
祝君安伸手把后座上的背包拿上,准备开车门,就在这时莱恩一把拉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祝君安停住了动作,“我...”
“有点信心,对我们,好吗?”
祝君安感觉心跳得发热,他真想跳进那眼里的潭水中,一缓燥热。 他听到自己回答:“好。”然后他就被莱恩吻住了,莱恩的大手按住他的头和脖子,他觉得更热了。
等车已经快开远了,祝君安还在原地发呆,电动门开了又关上。莱恩又戴上墨镜,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右手还有祝君安皮肤的余温。他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复又哼起歌来。
首芭的演员队伍是下午的航班,而团里的技术人员已经在前一天就前往下一站了,他们要先去做舞台的准备工作。他们是一群无名英雄,比大部队早到晚走,劳心劳力,与各个剧场的沟通与交涉都靠他们落实。到达剧组后他们就立刻开展紧锣密鼓的工作,舞台组的工作人员和剧场员工一起卸货、搭台、布景、吊幕;然后灯光组吊灯再调灯,这这动辄花费十几个小时,实在是磨人的功夫。这并非是机械性的工作,各项工作如何同步进行,不同的剧院如何调整,这全倚仗经验。祝君安的电话总是在一落地就开始响,和灯光组、舞美组关于调整的团务会就要开好几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