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彻什么也没说,只是虔诚地伸手触碰了下那双重见光明的眼睛,当感受到那眼皮传来的温热触感时,少年的指尖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下。
后来季苏白就靠着裴氏赔偿的钱出国留学,因为声乐方面的天赋加入了国外的华语乐队,近八年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海外华人音乐圈的天才歌手。
一句“不喜欢男人”,把裴彻年少暗恋从萌芽阶段浇枯溺死。他并非死缠不放之人,再次重逢之时是抱着一种见年少朋友地期待,却发现八年过后,季苏白又将那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情重新挑起,大有一种死灰复燃的和好念头。
裴彻婚约在身,无论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都不会放任自己回应季苏白的这种绮念,却忍不住对着那双明亮温柔的眼睛心软,几乎是有求必应。
“阿彻,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你知道的,我原生家庭环境不好,根本没听说过同性之间的那种感情,可是等我到了国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有多孤独,有多……想你。”
季苏白睫毛簇簇颤动,无数隐晦的感情就像是被银河编织起来的星子一样流转旋动,在昏暗的床头壁灯的映射下流光溢彩,感情丰沛得动人心魄,几乎能让人溺死于其中。
“小白哥。”
在一阵沉默过后,裴彻还是将季苏白牵住的手抽了出来,语气相比起来平时仍然是很温柔的,但这温柔中带着些许疏离的冷漠:“这些话以后别再提了。”
“是因为闵琢舟吗?”在裴彻转身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季苏白忽然问了一句,声音颤抖有怨愤与不甘,“你爱上他了?因为那双和我很像的眼睛?”
话音还没落下,裴彻整个人都停住了,他微垂眼睫,目光不知定在哪里。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轻而易举地走过一格,这一室的空气仿佛无声被抽干了,裴彻那维持了一整晚的温柔体贴终于被挤压殆尽,重新换上了那清冽冷硬的神情眸色:“这话以后也别再提了。”
不再顾忌季苏白的反应,裴彻轻轻开门离去。
……
入秋的风哗地从裴彻背后拂过,冷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咽喉。
他后知后觉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维持着握着车门把手的姿势,不知道在空旷的地下车库中站了多久。他打开车门坐进去,投入到一片钢铁巨兽包裹住的阴影之中,只有迎面的光将他的面庞打亮,在挺直的鼻梁打下一瞬光。
爱上闵琢舟?
裴彻回味着季苏白的质问,不仅觉得好笑,内心深处甚至觉得恼火,他不知道季苏白为什么会这么说什么想,话音还没落下,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冒犯。
当年的联姻是闵家实打实的高攀,一个苟延残喘的药企因为拿捏住了裴氏的某些机密而大言不惭地提出婚约,这件事情曾让裴彻非常不满,被人钳制与胁迫的结合仅限于一场利益交换,连土壤都没有,又能滋养出什么样的感情。
更何况闵琢舟那种诱人沉沦的罂粟花一般的性格,满心满眼皆是你,满心满眼又皆不是你。
闵琢舟……闵家。
裴彻握在方向盘的手微微紧了一些,他的内心升起几分久违的浮躁,恨不得立刻把闵琢舟揪过来问问,问他对这段关系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可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闵琢舟只会摆出一个灿烂到虚伪的笑容,慢条斯理地反问他想听什么,继而装出真情实感的样子说给他听。
虚假的婚姻虚假的温情,或许只有在情到浓酽时,闵琢舟那双瞳仁里所流露出的欲求才有几分可信程度,可那显然和所谓的爱情相距甚远。
裴彻一个人坐在车厢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浓烈的冲动,一种想见闵琢舟的冲动。
汽车嗡鸣的发动机声在寂静的停车场中呼啸而起,像出弦的箭穿入空旷的街道,深夜涨潮一般淹没了车身的余影,又目送它向远方cbd通明的灯海中疾驰而去。
“滴答”一声门锁解禁的声音,裴彻快步穿过门厅,径直向卧室门口走去,又后知后觉在门前放轻脚步,缓缓推开了门。
室内亮着一盏小桔灯,闵琢舟已经睡了,他安静地蜷在柔软的被子里,眉头微微蹙着,睡得并不安稳。
第13章 精心维持一朝作践
闵琢舟是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触碰他,力道不算温柔,像是赏玩一件瓷器一般用指腹在他的脸颊上摩挲。秋夜愈凉,冰冷的指尖落在皮肤上,他眉头一紧轻哼出声,下意识扭脸,往柔软温暖的被子深处埋了埋。
“你回来了?”闵琢舟缓了一会儿才打了个招呼,声音还带着倦意,他安安分分地埋在被子里,也没有抬头,以背影面对裴彻。
“嗯,”裴彻坐在床边,借着夜灯的暖光用目光描摹床上的人,“我说了尽量回来。”
闵琢舟迟缓地应了一声,说话的意愿很低,继续在那张他不太能睡惯的陌生大床上蜷着,仿佛不想让那好不容易积攒起的睡意溜走一般。
裴彻垂眸看他,刚刚一路疾驰的浮躁已经销声匿迹,但又有什么感情卡在他的胸臆间呼之欲出,不满于闵琢舟背对着他,于是拖鞋上床,俯身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背脊之中。
裴彻身上那种熟悉的凛冽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闵琢舟清浅的呼吸忽然停顿一瞬,他从被子间无声睁眼,瞳孔深处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