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彻不知道是被闵琢舟的话还是这个具有依赖意味的动作取悦了,他面色略缓,松开闵琢舟的手腕任他抱着,很久之后才淡淡来了句:“没有下次了。”
“真霸道啊,”闵琢舟轻叹口气,但知情识趣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出声问,“你加完班了?”
裴彻并不打算回答这句废话。
闵琢舟只好再问:“那咱们现在回家?”
裴彻仍然沉默,但抬脚往驾驶位走,坐进了车里,眼神不知是有一还是无意地向后座看了一眼。
闵琢舟追着他的目光也往后座扫了一眼,却看见后面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毛绒玩具,全是造型可爱的小动物。
“……?”
这可不像会是在裴彻车上出现的东西啊。
闵琢舟眉心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点近乎盎然的新奇意味,身子向后探去正好揪过来一只玩具小海獭,手指戳了戳它软乎乎毛茸茸的外皮,忽然福至心灵地抬眸:“你给闵画准备的?”
裴彻目不斜视地启动了车子,淡声说:“你说的,他喜欢。”
闵琢舟当时也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裴彻会真的准备。他看着后车座上五花八门的毛绒玩具,它们按照一种相当具有成年人审美特色的方式并列排好,相邻的每只的都是同色系或者邻近配色。
原本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们在高超的摆放技巧和一丝不苟的严谨排列中产生了诡异的视觉效果,形容无辜,但集体罚站。
闵琢舟无奈地笑了下,心道这种效果也只有天生缺乏童心的裴先生能做到了。
裴彻问:“笑什么?”
闵琢舟探身将小海獭重新放回“队伍”,用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问:“裴先生,你是准备让他们参军吗?”
裴彻高冷地侧头瞥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闵琢舟忍了片刻,还是坚持不住笑场了:“就是……看着有点奇怪。”
裴彻本不想搭理副驾驶座位上这个扫兴的男人,结果片刻后,他终于也没绷住,手指在中央扶手盒上扣了扣,极轻极快地笑了下:“事多。”
“对不起哈哈哈,我只是还没有到达欣赏它们摆放形式的审美水平而已……”
闵琢舟话说一半,忽然安静地失了声,他很少见裴彻笑,这个男人的表情永远单调,冷漠精致又乏善可陈,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种被压抑在西装革履下的年轻活力就露出了些许端倪。
副驾驶座没了声音,裴彻侧头去看,正好对上闵琢舟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混着酒雾的瞳眸里的温柔河流一样脉脉前奔,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激出近乎璀璨的流光溢彩。
那是旁人无法复刻、无法模仿、无法肖似半分的质感,像是深浓秋意里山野之中的玫瑰桀然怒放,凌风挺拔又任君拮取。
裴彻心中倏然一空,耳畔轰鸣一声,那感觉像是有旷野的风呼啸而去,然后他在无风之处拾起了一根羽毛。
口干舌燥。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握紧了些,仪表盘上的车速上跳了一格。
闵琢舟也短暂地沉溺在那一瞬间的对视之中,他忽然将手搭在裴彻的腿上,掌心微微张开。
裴彻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向下捏了捏闵琢舟的指腹,先是很轻的力道,又忽然报复似的用力按了下他的指尖。
未等闵琢舟开口,裴彻抽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放在方向盘上,声音比平常哑:“下次不准。”
不准什么呢?不准这么晚不回家,不准再和别人出去喝酒,还是不准脱离他的视线……闵琢舟没完全弄清楚,连裴彻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但现在气氛太好了,闵琢舟忍不住拒绝,就温声回了句“好”。
这种朦胧未明又猛烈缱绻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回家,小别胜新婚,闵琢舟本以为今夜注定是要发生一点什么的,结果裴彻回家换好家居服后光和他一起将那些毛绒娃娃摆好,然后继续打开平板电脑工作,在案子的压力之下,定力卓绝。
闵琢舟洗完澡出来看见裴彻还坐在卧室沙发上办公,顺手从柜子里扯了条毯子递过去,无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累了,干脆甩掉拖鞋上沙发和他挨在一起。
裴彻分出一缕余光给闵琢舟,拢过他的头发顺势用嘴唇在他的前额贴了贴。
“还是上回那个商务案子吗?”闵琢舟任他搂着,问,“情况不太好?”
“情况尚可,就是麻烦。”
裴彻简单地向闵琢舟解释了下大概情况,最近上面给了一个沿海市自由港的名额,同时下放了利好生物科学相关进出口的试行规划,但宁城并不是港口城市,裴氏原先和新港的地缘合作也不多,人脉稀缺,疏通关系时会更费功夫。
再者,裴彻作为裴氏的掌门人终究还是过于年轻了,裴氏虽说在宁城根基很稳,但裴彻的野心是想将摊子铺得更大,这必然要招来不少人的顾忌和眼热,受到阻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有风险就有机遇,裴彻的性格极稳,但并不是因此畏畏缩缩不敢施展拳脚的那类人,他将眼光放得很长,平时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对着闵琢舟却懒得掩饰,漆黑的瞳仁中渗出一点光芒,野心勃勃。
闵行是断不可能让闵琢舟接触商业上的事情的,所以他在这方面一知半解,并不发表言论,只是在裴彻怀里窝着:“裴先生也别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