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琢舟没打算瞒她:“和我一起住。”
“你?”唐琉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一点,眼睛往肖祁那边看了一眼,问,“那裴彻那边怎么说?”
从季苏白过来后就一直沉默的肖祁此时才给了一点反应,稍微抬了下眼皮。
闵琢舟语气平淡:“裴彻同意了。”
“他同意了?”唐琉有点意外,“裴家不是出了名的‘三不沾’吗,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紧接着,她想到什么似的,迟疑地问:“不是……你答应他什么了?”
闵琢舟没接话,忽然一阵穿堂风过去,牵动了三人的衣角,短暂的风声响动后,重新坠落的空气变得冷清。
“我没有。”半晌,他淡声否认。
“没有,”原本在一旁当背景板的肖祁忽然开口,眼中的刺探像是裹着丝绸的华丽刀刃,切割般刺进在闵琢舟的眼瞳中:“你自己觉得这话可信吗?”
闵琢舟没接他冷冰冰的话茬,气氛在一瞬间显露出凝肃而僵滞的端倪,仿佛有一双手将他们之间的氧气无形挤压。
唐琉夹在两人中间,被这剑拔弩张的对峙整得有些喘不过气,便开口尝试着缓和一下气氛:“你们俩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沉默片刻,闵琢舟率先移开了视线,平静的声音中间杂着几分自嘲:“信不信由你。”
肖祁原本站得十分慵懒,少爷似的双手环臂,一双长腿交叠,斜靠在走廊墙壁上。
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手不再自然下垂,修长的手指将昂贵的衬衫攥出了褶皱,往日那双因为多情而显得格外潋滟的桃花眸此时却有一点若有似无的睥睨与怜悯,居高临下。
空气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交错的声音,漫长的对峙后,肖祁徒留一声轻哂,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哎!”唐琉伸手,却没拽住肖祁,她只好将目光转向神色泠然的闵琢舟,莫名其妙地问,“你俩什么情况?”
闵琢舟原本不想将火气转移到一位可爱无辜女的士身上,但鉴于唐琉这位“牵线搭桥”的女士无辜得十分有限,便问:“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能先采访一下您是怎么想的吗?”
“我……怎么想?”
唐琉先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随后才迟钝地反应归来,平常能够舌战群甲方的糖糖女士忽然哑了火,风风火火的女孩子一瞬间变得文静了,声音低了八度:“我不是觉得……你们当年可惜么。”
闵琢舟觉得有点好笑,抬起手挥了挥,将自己无名指上的素银婚戒展示给唐琉看,语气虽然温柔,但态度却很严肃:“你还记得我结婚了吧?”
唐琉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给了个特“哲学”的回答:“虽然记得,但是忘记。”
她窥着对面的表情,补充着解释:“我只是觉得你被那破协议婚约绑了五年,身心都可能需要滋润……不,都需要一个陪伴,我是认真挑过的……翻来覆去还是觉得肖祁合适,他虽然表面上有点花吧,但是不是有句话叫做‘薄情人最是钟情人’么?”
闵琢舟垂眸看她一会儿,抬手揉按着自己的鼻翼两侧。
唐琉手指怼在一起:“我知道你可能对他当年离开的事情心存芥蒂,但这五年前里,我翻看过他的不少作品,有成文也有单纯的手稿……”
闵琢舟:“这有关系吗?”
“有关系的,”唐琉大概是觉得这件事不该由她开口,犹犹豫豫地思索一会儿才启唇,“他创作的每一部作品里都会有一个‘原型’人物,被很多剧迷称为‘玫瑰色的月光’,这是人在创作状态下潜意识里的天然表达,我想没人会比你更清楚他心中的那抹月光是谁。”
唐琉趁闵琢舟开口打断之前,继续说:
“再说回这次换导演的事上,咱们暂时不提他把赵导换了这件事是不是完全正确的,但最起码以我知道的信息来看,赵桐言背后攀上的关系绝非善类,肖家深居简出已久,如此崭露锋芒,肖祁就算是他家名正言顺的二少爷,也必然承担了家族内外两方压力,但这些他全不在乎,我想……他甚至什么也没给你说过吧?”
闵琢舟垂着眼帘,脸上浮起一点无奈与倦色。
唐琉眼巴巴地看着他,看他乌黑的眉角微微拧紧,如蝶翼般的睫毛下目光有种隐晦的不悦。她抿紧嘴唇缩了缩脖子,担心闵琢舟埋怨她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多了。
闵琢舟许久没有说话,他看着肖祁离开的方向,在最后一丝夕阳余光烧尽的时刻,医院走廊里冷白的灯光次第亮起。
一声不知是什么滋味的叹息过后,闵琢舟喉咙轻微地上下一滑,启唇:“我现在去找他,麻烦你帮我在这里看着闵画。”
唐琉点点头,目送着闵琢舟向走廊对面走去,看他一边走一边拨通了电话。
不久后闵琢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仔细地看了数了数穿插在狭长走廊的楼梯过道,目标明确地在第五个过道处转身上楼。
伴随着那个清瘦而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唐琉眼中染上一点忧色,她担心自己弄巧成拙,把他们的关系推向一个裂痕更大的边缘。
天气是越发冷了,唐琉拢了下自己身上的大衣,转头想要进病房,手指刚搭在门把手上,余光且瞥见对面的走廊尽头有出现一个男人。
仅仅只是匆匆一眼,拥有绝佳经纪人嗅觉的唐琉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惊艳”,她忍不住抬起头去端详那个越发走进的男人,看他西装革履,浑身上下无不精致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