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分钟,他便难以忍受,病情加重,一看就是忘记吃药的结果。
痛苦如同枷锁,无法忘记,就只剩下面对。
何问看见韩诺的脸色,叹了一口气,将之前开好的药递过来。
“诺诺,你如果不配合我的治疗,这个病是不会好的。”
情绪平稳下来的韩诺再次恢复了无畏的淡漠,只是泛红的眼尾还未及消散。
“这段期间太忙了,我一下就忘记了。”
“你以前也很忙,可从来不会忘记治疗。”何问倒了一杯热水:“是因为谢晨的原因吗?”
韩诺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我的病情,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过去,何问,我恐怕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给爸讨回公道了。”
何问语气艰涩:“都这么多年了,幸福孤儿院早就取缔,我们这些人人微言轻,又怎么斗得过顾家?更可况,顾家还有谢家护着,我们恐怕……”
后面的话何问没再说下去。
身体的伤会康复,记忆却不会随着伤痕的消失而被抹去。
压抑了经年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韩诺再也控制不住。
“顾欣然的命是命,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我五岁被顾家虐待,不到十岁,就要被逼着给顾欣然捐血,差点儿连命都没了,我何辜?爸又何辜?600毫升血,顾清远只顾自己儿子死活,考虑过人命吗?
我亲眼看到顾清远父女三人杀了爸,可顾清远却逍遥法外,用韩院长的儿子韩正作为威胁,让他顶罪。
韩院长不无辜吗?韩正又过的什么日子?何问,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法律的正义在哪里?是他们这些有权有势人的庇护伞吗?!”
何问眼眶泛红,自从养父去世后,韩诺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再也看不到半点笑容。
同一所孤儿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关系一直亲如兄弟,何问知道韩诺心里一直都很愧疚。
养父口不能言,却也心善,禁不住自己哀求,去医院看望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韩诺,便再也不忍心看着他受罪受苦了。
即便炸锅卖铁,即便再穷,也把他俩养大,供他们读书。
顾欣然无底血洞,怎么也填不满。
他们这些被记录在册的人,都被逼着献血,时间间隔也越来越短。
从半年到三个月,再到两个月,他们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穷人也有快乐,哪怕是收废品,他们一家三口,依旧其乐融融。
是养父给了他们一个温暖的家,给了他们最无私的父爱。
何问心里也很是难受,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愤怒、到无奈、到绝望,这个过程并不容易熬。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弱者如同蝼蚁一般不堪一击。
身为律师,为了给父亲讨回公道,这些年韩诺和韩正一直都在利用自己的身份,四处收集顾宸宇的犯罪证据,但终究无法得偿所愿。
于何问而言,韩正是朋友、韩诺是兄弟、是亲人,是他生命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顾清远已经去世,即便查出了当年的真相,也没有半点作用。
何问真的很担心,他们两个再这样继续深陷下去,会把自己也一并搭进去。
“诺诺,你别太激动,都这么多年了,我们慢慢来,你不要再做那些事了,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的,你们千万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韩诺冷冷一笑,眼眶泛着极度压抑的红。
“这句话,不知道欺骗了多少人,正义从来就不应该迟到,迟到的正义那就不是正义,顶多只能算是真相!”
然而现在,连真相都很难再挖出来了。
顾宸宇撞人而逃逸,与顾清远何其相像?为了让顾宸宇得到应有的惩罚,为了这个案子,韩诺费尽心力。
他以为顾宸宇再也逃不掉了,他以为可以告慰养父在天之灵,没想到,却被谢晨给轻而易举的粉碎!
政商混杂,势力牵扯,谢顾周三家犹如一只盘踞在京城的蜘蛛,到处都延展着他们的势力网,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们的视线!
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除人间之邪恶,守政法之圣故。
可是真的如此吗?
不是!顾清远临死都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顾宸宇也依旧逃脱在法律之外,顾家除了顾欣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文明的社会,奢华的权贵阶层,普通人如同蝼蚁一般,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轻而易举的就被抹杀无视。
十年,幸福孤儿院存在了十年,这里面又有多少个和自己命运相同的孩子?
都说生命无贵贱,可在权贵面前,普通人的命却不过是被上位者拿捏在手里的货物罢了。
那残忍血腥的一面,他怎么能忘?又怎么忘的掉?!
何问眼里有了压制不住的焦虑:“诺诺,我求你!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真的怕,万一哪天,要是让顾家知道一切,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韩诺冰冷一笑:“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怕。”
“诺诺……”
韩诺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何问性格温润,他并不想将他也拖进这个泥潭里。
韩诺到现在都还记得,在见到养父被碾压的不成人样的尸体时,那鲜血淋漓的场面。
悲楚从心底弥漫,韩诺眼里跳跃着压制不住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