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子春抬头,神色蓦地一怔。
门口那高大挺拔的青年,身穿风衣,头戴毡帽的男人,不是商羽还能是谁?
子春回过神来,脸色一垮:“你怎么在这里?”
商羽脱下帽子,露出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短发,反手将门关上,扬扬手中单子:“我来瞧病,许医生。”
子春一面因为长久的思念想好好看一看他,一面又因为愤怒委屈不想去看他。
于是最终板起脸邪乜着他道:“我看你挺好的,没什么病,不用瞧。”
商羽神色如常地走到他对面的凳子坐定,说道:“你还没瞧,怎么就知道我没病?我要没病,我能来医院看医生?”
子春心说你来干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
但想到昨日看到对方满脸病容躺在床上的模样,又不禁有些迟疑,终于正眼看他,见他面色确实有些苍白,眼下也隐隐泛乌青,心下软了一点,蹙眉问道:“哪里不舒服?”
商羽望着他的眼睛,指了指脑袋:“头痛。”
子春眉头蹙得更深:“头痛?”
商羽点头,又将手移下来:“胸口也痛,还有肚子,肚子也痛。”
子春丢下手中的自来水笔:“金商羽,你是来找茬的吧?”
商羽俊美的眉头颦蹙起,叹息一声:“许医生,我是真的不舒服。”
他神色平静如常,子春一时也有点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但他是医生,总不能私人情绪,耽误了给人瞧病。他想了想,指着旁边的诊查床,道:“行,你躺着,我给你好好检查。”
商羽从善如流起身,随手脱下风衣,子春看着他的身影,如拔地而起,心道这家伙是不是又长高了
对于长手长脚的商羽来说,这诊查台就有点小了,只能微微曲着腿。
他脱了风衣,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躺着时,胸口微微绷起。
长没长高不好说,但身子肯定更精壮了。
子春忽然就想起,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
他如今留过洋,学了医,见了广阔的世面,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将那样的事,当成少年之间的嬉戏。
他也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为何这般委屈。
他对这个人魂牵梦绕这么多年,可再见到对方,对方却仿佛什么都发生过一样,甚至还有妻女。
留在原地的,只有自己。
以至于他都不愿再去探究当年消失的原因。
真是可恶的一个人。
可金商羽从来不就是这样吗?
子春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面无表情道:“把扣子解开。”
商羽自上而下望着他,迟疑了片刻,才伸手将胸口的两颗扣子慢慢解开。
与此同时,子春也终于看清了昨天没来得及看清的那几道狰狞疤痕。
他是医生,几乎一眼就看出,这是刀伤。
“许医生,不检查了吗?”
子春从怔忡中回神,将听诊器贴在他胸口,一开始那胸腔内的动静很正常。
但很快,子春耳朵里便传来如擂鼓般的急速心跳。
他蹙眉看了眼躺着的商羽,只见对方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你在紧张?”
商羽点头:“嗯,有点。”
第34章
子春嘴角一言难尽地抽搐了下,一起生活十年,他还不知道这家伙会紧张。
“放轻松,不然听不清心率。”憋了许久,终于也只憋出这一句话。
商羽倒是依旧语气平静:“我尽量。”
子春:“……”
他到底是担心他身体当真有什么问题,仔细听了半晌心肺,确定没什么大碍,才收起听诊器回到座位,从白大褂口袋拿出自来水笔,一副公事公办的医生语气道:“没什么事,应该就是伤风了,加上前些日子沙尘多,肺部有轻微炎症,我给你开点药,这几日多吃点清肺润喉的食物就好。”
商羽起身,扣好扣子,走到桌前。神色莫测地看了看他,嚅嗫了下嘴唇,正要开口,办公室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小护士喘着气道:“许医生,来了个重伤病人,需要急救!”
子春忙将药单随手递给商羽,急匆匆往外走。
这病人是枪伤,胸腹中了两枪,送来医院时满身血,已经只剩一口气。
子春和陈时年一起抢救了三个多钟头,才终于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一场手术,累得人精疲力尽,回到办公室,商羽自然已经不在,子春几乎是瘫在椅子上,暂时也没精力再接诊,交代了护士,便躺上诊查台小憩。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商羽在这里躺过,他刚阖上眼睛进入梦乡,就看到了商羽。
那是好几年前,两人还在金公馆时,商羽还是长发少年人的模样,午后闲散时光,两人坐在沙发前看书,商羽拿了糖果,含在口中,待他眼巴巴看着时,便凑过来,嘴对嘴渡入他口中。
那香甜的滋味,似乎就在唇齿间。
因为是在办公室,这觉睡得并不安稳,子春忽然觉得不对劲,蓦地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
恰好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而鼻息间当真有什么香甜气息传来,垂眸一看,只见商羽的手正伸在自己嘴旁,手中赫然是一颗剥了纸的西洋糖果。
子春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这人在旁边坐了多久,几乎是有些惊慌失措般坐起身:“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