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转头看向子春,神色也还是有些疏冷:“不好意思,连累许医生了。”
子春想哭,却知道不能哭。
商羽又道:“吉田先生,你把许医生送回去吧,我明日就与你去关东。”
吉田笑道:“长白山里如今已经下雪,冷得很,金先生有旧疾,万一进山犯了病,我们也不懂处理,不如许医生与我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商羽瞳孔一缩,胸口明显有了压抑的起伏,默了片刻,才道:“不行,他一个文弱书生,进山只会拖我们后腿。”
吉田道:“不打紧,我会多带些人马,准备充分点,许医生走不动,我让人用犁耙拉,总可以了吧?”
商羽还要再说话,子春已经先开口:“行,我跟你们一起去,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宝矿。”
商羽转头看向他,琥珀色的眸中,神色莫测,唯一能辨出的,便是愧疚和不安。
子春拍拍他的手臂:“吉田先生说得对,我是医生,方便照应。”
商羽的旧疾他很清楚,对方只身一人跟着这群日本人,重返长白山,他不放心。
而且商羽之所以答应日本人去找宝矿,无非是因为自己这个把柄。
这回他倒是真希望,对方一点也不在意自己。
吉田自认大功告成,站起身打了个哈欠:“行,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先回去休息了。”顿了下,又补充道,“我们坐明天一早的火车,二位不用准备太多东西,需要什么,到了关东,我会让人安排。”
商羽哂笑:“那真是有劳吉田先生。”
“好说好说,只要能找到宝矿,我保证金先生这辈子都受我们关东军护佑,等大东亚共荣圈建成,金先生将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商羽嘴角噙着一丝鄙薄冷笑,没再看他。
吉田回了旅馆,但留了五六个人,守在金家宅院,大概是防着两人趁夜逃走。
商羽领着子春回了后院寝房,又吩咐吴妈打来热水。
吴妈拎着热水壶,战战兢兢进屋,颤抖着声音道:“先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连累了许大夫?”
商羽摇摇头:“他们耳目多,迟早也会查到我认识许医生,再查一查便知道他曾在金家生活过多年。”
他没说子春是下人,只说在金家生活。
吴妈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替两人倒了水,便退出去了。
商羽绞了帕子,看向站在旁边,一直看着他却一言不发的子春,淡声道:“过来!”
子春一肚子话想问他,但外面有日本人守着,又不敢多问,只抿抿嘴走过去。
商羽握住他右手手腕,目光落在微微红肿的手背,先是为他洗了洗手,然后将热帕子敷在上面。
“疼吗?”他低声问。
子春道:“还好。”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半晌,子春才又小声道:“你当时叫我去上海,就是因为这个?”
商羽不说话。
子春默了片刻,又问:“你不来找我,也是因为这个?”
商羽低笑一声,总算开口:“到底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早……知道,我就去上海了,也不会让你为难。”
“说这个有什么用?他们要能查到你我的关系,你去上海他们也能把你绑来。”
子春红着眼睛,嚅嗫道:“那我就去国外。”顿了下,又赶紧摇头,“不行,我不能走。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我不能留一个人被这些日本人欺负。”
商羽默默看着他片刻,忽然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你能帮我似的?”
子春一时凝噎,片刻才嘟囔道:“至少我能陪着你。”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就像小时候,你怕打雷下雨,我陪着你就好了。”
商羽抬头看向他,伸手揉了把他的头,低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小傻子。”
说罢,拉着他在床上坐下,敛了笑容,低声道:“小春,这一趟去关东,我们可能……”他望着他,眸中浮上愧疚,“会有大麻烦。”
子春问道:“是不是宝矿有问题?”
商羽点头,讥诮一笑:“根本就没有什么宝矿。”
子春惊讶地望向他。
商羽道:“我们满人发源于黑山白水之间,便有了黑山白水间宝矿的传说。”
“那这回去长白山……”
商羽面露苦笑,撩起眼皮看向他:“所以我说这趟会有大麻烦。”说着又补充一句,“小春,是我把你卷进来,我会尽力保护你。”
子春道:“商羽,你别说这样的话。”顿了下,又放低声音,“知道你不来找我,不是不在意我,而是想保护我,我已经很开心。”
“傻子。”商羽低声道。
话虽这么说,却是将人抱进怀中。
子春想要挣开,与他好好说几句话,却比他用力箍了把:“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这几个月没见你,每天晚上做梦都在想里。”
子春哪里听过商羽说这种情话,顿时脸上一热,老老实实靠在他怀中。
只听商羽又说:“经常早上醒来,裤头都是湿的。”
子春:“……”
他将人推开,斥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胡话!”
商羽又把他揽过来,低声道:“现在不说,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呢!”
子春一时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