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闻道了谢,李先生却停住了脚步,看了坐在沙发上的方多米一眼,方多米一愣,反应过来这是要他回避,便跳下沙发,打开屋门跑了出去。
肖闻:“有什么事吗?”
他下意识以为是江从道出了什么情况,但看李医生不急不忙神色淡定,想来是与此事无关。
“没什么,就是问一问,你近来身体怎么样?”
“我挺好的,”肖闻闷声笑了笑,“以后应该不需要您费心了。”
“你们最好还是不要住在这了,尤其是......”
他看了看卧室的方向,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我不便说太多,但你们最好离白先生远一点。”
他说完便提着自己的工具箱快步离开,方多米趴在门上探了探头,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关上了门,肖闻仍旧站在原地。
他何尝不想赶紧离开,只是不管他跑到哪里去,躲藏都只是一时之计,白廷舟找到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挨过五年终于是让白廷舟失去了兴致,不成想江从道又惹上了这个麻烦。
那是一条喜欢啃硬骨头的疯狗,白廷舟最喜欢的做的事就是一点一点磨掉别人的锐气,把原本高傲不屈的人的尊严踩在脚下。
肖闻握了握拳,平了平心气,交代道:
“方多米,去烧些水,两杯就行。”
他说着,一个人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江从道正双目无神地看向天花板,闻声眨了眨眼,朝着肖闻的方向看过去。
自从再见他以来他就性情多变,而此时面容平静,肖闻摸不清他又在想些什么。
“肖闻。”
江从道叫了声他的名字,“我们分开之后,你去哪了?”
语气像是质问,但可能是因为带着伤,少了些厉气。
肖闻苦笑一声,对这个问题不大感兴趣般,坐在床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眼神躲闪道:
“去别的镇子上玩玩,看看风景,还能有什么。”
他说完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蠢,这年头有什么风景可看,到处都是荒漠,连根绿草都少见。
“看风景......”
江从道似乎也觉得这个说法好笑,肖闻连骗他都不愿意编一个真一点的理由。
“那个男人,为什么他愿意帮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肖闻一个字也不回答,他不想对任何一个人讲那段时间里的任何一件事,因为仅仅是想起来就让他恶心、反胃,那些事就该烂在肚子里,和他一起入土。
肖闻端起床头的杯子走出去,往剩余的半杯凉水里填了些热水,自己抿了一口,随后放在了床头。
他还有心拿来了一把勺子,舀起一些吹了吹,送到江从道嘴边。
江从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肖闻木然道:“喝点水吧。”
江从道眼眶发红,喉结滚动,将脸扭向一边。
“我不喝。”
随后他便听见了铁勺碰撞玻璃的叮啷声响,溅出的些许水花喷在了江从道的脸上。
肖闻:“你不喝我要睡觉了,什么时候渴了可别叫我。”
他说着便关了灯,黑暗中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月光穿过云层和灰尘,再挤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内时,只剩下一点点淡淡的白,随风摇曳的光斑掠过肖闻的面庞,江从道方才看见他紧蹙的眉头。
肖闻在人前向来都是洒脱的,江从道曾问他活着是要干什么,他只说是为了痛快。
[就当是为了多喝几口美酒,我也要活着。]
当年半瓶价值不菲的朗姆酒洒在地上时,江从道也没看见肖闻脸上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心事重重,束手束脚,像一只折了翅膀的鹰。
江从道想,或许自己也是除去他羽翼的一员,从重逢的那天开始,就慢慢将他从高空中拽了下来。
现如今,他的目的好像达到了,肖闻愿意停留在地面上了,江从道却又开始怀念他从前的模样。
人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肖闻......”
他动了动嘴唇,仿佛只是一句梦呓:“我渴了。”
刚躺下的肖闻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有病。”
“我现在就是有病。”
肖闻:“......”
他坐起来,江从道能感觉出来他瞪了自己一眼,但随后又躺下了。只不过没撑过五分钟,他又坐了起来,愤愤地拍开了灯,趿拉着拖鞋坐到江从道的旁边。
水还没凉,温温的,略有些热,肖闻没吹,直接送到江从道嘴边上,铁勺子撬开牙关就把水塞了进去,带着明显的恼气。
结果不出意外地把人呛到了。
“咳......咳咳......”
江从道肋骨被那大块头砸裂了两根,需要长时间的静养,而咳嗽的动作明显牵动了受伤的部位,只见他忽然抓住了肖闻的手,脸憋得通红,像是极力要把呛咳的冲动给压回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冒出层薄薄的虚汗。
肖闻连忙将水杯放下,肉眼可见地慌张,眼神中带着些无措,手帕没来得及展开便擦去了江从道唇边的水渍。
起伏的胸膛约莫过了三五分钟才趋于平静,肖闻自这之后便小心了很多,无论如何,他都不大愿意看到江从道那副痛苦的模样。
肖闻:“李医生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江从道表情一滞,几滴水沿着唇缝流了进去,他咽了咽,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