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又恢复了往日职场精英的模样,斯斯文文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沈院长点点头:“有的。”
谢主任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沈祀冷不丁问:“那个偷井眼的大鬼一直被关在仁爱医院里吗?”
“当然……”谢必安猛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沈祀皱眉:“我觉得谢主任最好确认一下再回答。”
青年的语气不急不缓,却莫名让谢必安心里咯噔一下。他顾不上和沈祀多费唇舌,急急忙忙出了轮回间,直奔电梯。
“你……沈院长也一起来!”谢必安拦着电梯门,等对方也进了轿厢才关闭。
他直接按了负九层,随着电梯下行,轿厢里的温度也越来越低,甚至到了说话冒白气的地步。
电梯门一开,谢必安几乎立刻冲了出去。楼道里阴冷刺骨,两边墙壁天花板和地面上结着厚厚的霜,沈祀以为自己会被冻得受不了,事实上只有刚开始的时候冷得打了个哆嗦,后面很快就习惯了。
“这里是寒冰地狱。”谢必安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诧异,“十八地狱中,不少人最惧怕石磨地狱和油锅地狱,前者是命悬一线的恐惧,后者则纯粹就是□□上的痛苦罢了,但他们都不知道永无止境的寒冷和封闭才是最可怕的。”
寒冰地狱里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如果不是谢必安在他身边说话,沈祀会以为自己聋了。
这种极度安静的环境反而会让人变得烦躁,一间间病房看上去就像一个个牢房,谢必安走到最深处的病房前,用指纹打开了门锁。
“这个技术含量稍微低了一点。”前锁匠学徒,现沈副院长评价,“现在有很多办法可以复制别人的指纹,不及虹膜的安全性高。”
谢必安:……
谢主任忍不住辩解:“虹膜识别很贵的,一个虹膜锁能买几百个指纹锁了。”
沈祀想到仁爱医院连自己的八百多个亿都付不起,听到这话也不觉得意外。
病房门开了。
里面冰天雪地,白皑皑的一片,没有床铺家具没有圆形浴缸和壁挂式马桶,只有一个人形的雪球盘腿坐着。
谢必安大大松了口气,他刚才真被吓了一跳,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沈祀走到“雪球”边,伸出手。
“别碰他。”谢必安大惊,十八地狱的大鬼是能随便碰的吗?要不要命了!
可惜他说晚了,青年细白的指头已经戳了下去,然后在谢主任惊恐的目光中,“雪球”咕噜噜滚远了。
谢必安:“……操!”
他快步跑过去追上“雪球”,气急败坏地扒拉开表面厚厚的雪层,露出里面的内芯。
然而哪有什么凶戾的大鬼,只有一尊做工粗糙,勉强能看出人形的石头雕像。
偷井眼的鬼跑了。
谢必安看着那个朝自己咧嘴傻笑的石雕瞬间红温,血压飙到了一百八。
他被骗了!
他竟然被这样一个劣质的假冒货骗了!
而且连对方是什么时候越狱的都不知道!
谢必安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恨不得一脚把石雕踹出去十万八千里。
好在他没有真的被愤怒冲昏头脑,努力平复后恢复一丝理智,想起是沈祀提醒他大鬼可能已经越狱的事实,赶忙问:“沈院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一声沈院长可比之前几次真心实意多了。
沈祀沉吟:“我不确定遇到的那个人就是偷井眼的鬼。我没见过他的长相,只知道他左手虎口处有一朵血红色的莲花纹身,别人叫他三爷。”
“血莲花纹身!没错,就是他虞罂,虞三!”谢必安咬紧了后槽牙,又满怀希冀地看向沈祀,“你在哪里见过他?”
沈医生实话实说:“梦里。而且我也在找他。”
说完翻出了之前在本地新闻上发布的寻人启事。
这启事谢必安也有印象,毕竟当初在app头版挂了大半个月,但他没把厉鬼虞罂和沈院长的好大儿联系起来。
十八层的大鬼跑了不是小事,更何况这鬼还有偷井眼的前科,谢必安马上联系了阎院长汇报情况。
阎青廷联合几名院方高层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沈祀作为新任副院长和最近接触过虞罂的人也参加了。
仁爱医院不是第一次有病人出逃,他刚入职的时候就遇到过跑路的郑家栋,但显然和这次不是一个级别的。
阎院长的脸色非常难看,谢必安常年镇守仁爱医院,出了这样的事他难辞其咎,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黑气。
阎青廷看了他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白无常表面随和,骨子里却十分骄傲,在同一个鬼物身上连栽两次跟头,没当场爆/炸已经算很克制了。
阎青廷收回视线,放缓了语气问沈祀:“沈院长能再说说前两次遇到虞罂时候的情形吗?”
沈祀于是又补充了一些细节:“其实我雇主,我是说我朋友也曾梦到过他。”
“你朋友?”阎青廷有些意外。
“对,他叫纪浮光。”
会议结束后,阎青廷下令所有夜班医生暂时中止外勤任务,全力搜捕虞罂。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还在实习期的临时工,也不包括沈祀。
前者出于安全考虑,临时工大部分是人类天师,最多抓抓李苏苏那个级别的厉鬼,真对上虞罂多半一命呜呼,提前转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