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耐心比他们掌事教谕邵安还好。
按理,瞿正阳也能帮同窗答疑解惑,可自问做不到祝虞这般深入浅出地教,不遗余力地讲。
他不得不拽过林樾,偷偷地问。
“你是不是手上有祝虞的把柄?怎么如此为我们斋尽心尽力?”
被分担去不少担子的林清樾望着祝虞来回走动,不曾停歇的身影,由衷道。
“阿虞是个讲义气的好兄弟。”
祝虞收尽耳中,脚步顿了顿,清俊斯文的脸上隐隐漫上两分欣然。
一日繁忙,倒也充实。
林清樾踏着宵禁响起的钟声回了舍房。
舍房里亮着灯,这倒奇怪。
依梁映现在的眼睛,哪里用得着点灯。
昨日因着探病,林清樾把木屏风撤了,但当人群离开,梁映并没让林清樾把木屏风搬回来。说是房中沉闷,木屏风挡着风,撤了才觉呼吸顺畅些。
这样一来,今日的林清樾一推开门,就得以一览无余房内之景。
那身上缠着多道裹帘,脚瘸眼瞎的少年竟没在榻上好好修养,而是独自坐在案前,守着一盏灯,眸色沉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才回来?”
“你能看见了?”
梁映开口和林清樾的声音撞在一起。
林清樾愣了愣,梁映这话问得——
怎么莫名像妻子质问晚归的丈夫?
而梁映说完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速速咳了一声,试图装作没有说过的样子。
“并无。”
林清樾也顺势忽略了过去,背着书箱边往里走边问。
“那怎么点了灯?”
“哦,见你好似不太喜黑,平日睡觉都亮着灯,便就点了。”
少年说得随意,林清樾放下书箱的手微微一滞。
她确实不喜欢黑。
特别是在她开始为暗部执行指令之后。
黑暗之中,她的眼前便会止不住浮现出每一张她所杀过的人脸。
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们的眼神总是紧紧锁着她,好像把她的模样记到地狱里去。
留灯睡,不知不觉就成了她的习惯。
她没料到梁映会去记这件小事。
林清樾眼神下落在梁映的手上,尽管大部分都被梁映压在另一只胳膊之下,但还是依稀看到在没有完全藏起的手背,有一些嫩红色的烧灼痕迹。
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摸黑点灯实在为难。
而对于一个察觉不到灼烧之痛的瞎子,应该更是难上加难。
大约林清樾沉默的时间长了些,梁映不自觉把手又藏了藏。
“别误会,这灯是今日医师针灸完,我让他顺手点上的。不是说今日要让我背书给你,我是想着早晚也要用上,顺便而已。”
这倒提醒了林清樾,她确实为了不浪费修养的时间,就算梁映眼盲,也布置了个将前两天所学的书册记诵的作业。只是不知道梁映会如此乖地等着她,还为她点灯。
而且要细说,这乖竟已经延续了两日,实在不像梁映作风。
林清樾只怕是暴雨前的宁静,警惕地多看了梁映两眼。
“今日请了阿虞到斋中教大家,我怕阿虞一人初来乍到,待不习惯便多陪了会儿。只是今日会晚些,之后会早点回来的。”
梁映却没管之后如何,只皱了皱眉问。
“阿虞?”
“祝虞,你们之前见过的,他天资过人,能博闻强记,一个人也顶上半个教谕了,有他帮忙,月底学测胜算能多不少……”
梁映当然知道祝虞。
但什么时候,林清樾与他的关系这般好了?
还阿虞。
“既然梁兄好学,那就背书吧。”
林清樾想了想还是决定舍命陪君子,陪着太子殿下消耗掉多余精力,免得又惹事端。于是刚在床榻坐下的身子重新弹起,挨到书案边,将书册摊开,预备给梁映抽背。
可明明说着等她背书的梁映此刻又突然把嘴闭得紧紧的。
“梁兄?怎么了,突然忘了?梁兄?”林清樾莫名其妙地问。
林清樾问完,梁映周身气压更沉,明明看不见,却倔强地站了起来,摸索着往自己的寝榻走去。
路上连磕了好几下,也是一声不吭。
徒留林清樾坐在原地,捏着书卷的手紧了紧。
这都叫什么苦活啊……
第024章 受牵连
“梁兄确定就这样去上课?”
林清樾上下看了眼梁映。
少年今日起得很早, 许是昨日没背书,休息得好吧。
自己默默独自一人将学服穿好,书箱背好,摸到林清樾的榻前说要一道上课。
只是他的发髻歪倒, 礼课周教谕见
了会再把他扔出课堂, 衣襟也不对称, 鞋袜倒是没穿反, 但显然梁映又忘了自己受伤的那只脚, 没有乖乖缠好裹帘。
诸多毛糙之处,林清樾一时都不知道先说哪样。
可梁映蒙着眼前的白布,面冲林清樾偏东南的方向, 一脸平静地点点头。
“就这样。”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