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书,给京中高家上报。于是刚刚的豪情壮志一下消失无踪,高衙内生生改了口。
“那,金海楼请顿饭,还可以的!”
吃饭呐,那膳堂的饭也不差,没必要非要去金海楼吃不可。
众学子又兴致阑珊地扭回了头。
“还是去吧,每人买点笔墨,买些用得到典籍,省下誊抄这些功夫,也好专心用功。”
玄英斋斋堂最后一排传来少年清朗温和的声音。
“衙内若不够,那便由我补上。”
补上二字咬字轻松随意,却又格外掷地有声。
众人闷了闷,此起彼伏道。
“是不是太让斋长破费了?”
“其实买点书册就行了,笔墨不够,大家相互借着用用也都够。”
高衙内越听越不对劲。
“等等,你们怎么光替林樾省钱啊,刚刚我说的时候,怎么没人体贴啊?”
玄英斋学子彼此对视一眼,偷偷抿住唇角,尽量遮掩着呼之欲出的答案。
自艺长之争,高衙内愿意出头,他那纸老虎的性子再也唬不住斋中学子。
众人皆知,只要顺毛捋,那高衙内就会是个嘴硬心软,爱随手打赏的散财童子。
在钱财之事上,他们若是体贴了,怕不是要被骂一声是不是瞧不起他衙内呢。
林清樾轻笑一声,还是起身拍了拍衙内的肩。
“是大家知道衙内为人豪爽,与衙内亲近了,才没有说那些客套话。”
高衙内听着受用,抖了抖肩膀,重新振作起了衙内的风范,扫了一圈众人。
“是这样吗?”
“自然,我们知道衙内不喜欢我们虚情假意。”
大家开口,说得都是真心话。
“那就行。”衙内满意地扬了扬下颚,“你们记着,衙内我只是暂时不方便,银钱不是没有,日后等我与家中消了隔阂,我拿银子砸都砸死那个冯晏。”
斋中大家一块儿乐了,好像都能看见那个场面。
今日在斋堂自觉研习的时间没有太长,林清樾劝着大家早些回去整理看看,有何必要的东西要添置,明日下山一次补齐。
斋中学生们三三两两聊着旬休散去,林清樾也和梁映一道往舍房走。
梁映眼睛好了,便走在林清樾前面领着路,不过心里念着事儿,人低着头,高挑的身形有些不成规矩地矮缩着。梁映自己没察觉,还是林清樾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脊骨之上。
那力度隔着衣衫不轻不重,正在他颈后脊骨第三节 ,属人身薄弱之处。
梁映本能地绷直,指尖去够袖中小刀,但很快他反应过来,那是林樾。
“行立需端正。”
毫无私心地指正,梁映松懈下去的身姿不得不顺着那力度收紧,挺直。
见少年身形彻底伸展开,林清樾收回手,对着他学服之下短上寸许的袖子。
“明日你也添件新衣吧。”
语气温和,和斋堂之上如出一辙。
梁映顿了顿,提步重新往前走,脚步却比之前更快一些。
“不了,我明日有事,斋长大人惦念的事情多,不必管我。”
林清樾不置可否。
她倒是知道明日梁映的事。
他大抵在眼睛能看清后,就去看了如意纹竹筒里的信。
信上,她让关道宁留了六个字:旬休日,家中见。
他有事要忙,她何尝不是?
但林樾也不能不在。
是以,帮全斋采买些东西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对林樾这样不愁金银,又光风霁月的公子来说,再贴切不过。
可林清樾怎么听梁映咬着那斋长大人四个字,好似不是真的心悦诚服。
罢了,明日用女身与他见过后,便彻底断了他的那些心思,好好安心读书。
今夜的长衡书院比往日都更早安歇一些。
等竖日曙光初照时,即使没有响起上课钟声,也已经有不少学子洗漱好,穿戴整齐学服从打开的山门,有说有笑地往山下走。
祝虞也在下山的一员之中,不过他倒不是为了消遣或者回家。
主要是要给家里去信。
只是他刚从台阶上下来,一簇人群在山门口或倚或站,似是等谁,但期间欢声笑语,一片热闹,和旁边走过三两个匆匆学子行程鲜明对比。
突然,先有一人注意到祝虞,紧接着便是一只只手臂举起摆动。
“祝兄,早啊!正等你呢~”
“我们斋今日打算采买些东西,祝兄随我们一起挑挑吧?”
“不必担心花销,衙内和斋长都已经说好,任我们挑选了。”
玄英斋的旬休日,完全是祝虞没能想到的阵仗。
他不禁抬眼望去,林樾烟青色学服的身姿于在众人之后也卓越显眼。
“我便算了……我毕竟不是玄英斋——”
“这叫什么话,朋友哪论什么斋啊,走吧~”
瞿正阳直接长臂一挥,把祝虞清瘦的身板一下揽过。祝虞踉跄着,勉强跟上,只是瞿正阳力气粗使惯了,压着祝虞都挺不直腰板走路,还是林清樾见了,施以援手将粗臂拨开。
瞿正阳扭头见是林清樾,嘻嘻一笑并不在意,又和前面几人勾肩搭背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