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来过。
而且不会是简单的赌坊打手, 因为他们就算又来老屋,想翻找值钱东西,也不会翻过之后, 试图把东西恢复成第一次打乱的模样。
来翻找的人,绝不会想到梁映能对翻乱的老屋一砖一瓦, 细枝末节还记得那么清楚。那些不可能出现在院外的东西看似堆得一样杂乱,但梁映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他确定不会是她。
只是敌人在暗, 梁映在明。
不是贸然对峙的好时机。
故意暴露背后是唯一能引出敌人的方法。
可那两个灰衣人并不答,两人一对视, 竟是直接冲来,准备二次动手。
梁映咬牙,本是把纸条收进衣襟的手再掏出却成了一包药袋,随他扬开,白色烟尘迅速漫开,将灰衣二人的视线遮住。
是迷烟。
灰衣二人很快从鼻尖泛上的一点甜味辨别出来,虽即时捂住了口鼻,但还是给了梁映逃跑的机会。
不过只是很有限的一会儿。
待烟雾散开,除了院门,长直的巷尾还能依稀看到少年逃开的身影。
灰衣的其中一人,抬起手臂,将手腕之上的机弩对准那奔跑起来还不算利索的小腿。
只是弩箭刚一射出,忽然一道破空声来,一道长箭生生将粗直的弩箭半路打落。
灰衣二人忙往来处看去,是不远处屋脊上一个头戴白色帷帽的修长身影。她手上长弓无甚出奇,却能轻松特殊研制的强弩一箭打落,可想而知,箭术应是极为高超。
竟是碰到硬茬了。
少年的身影眼看消失在视野之中,灰衣二人同时向那屋脊之上的人出手。
一个连发弩箭,一个轻功迎上,抽刀劈砍。
弩箭先攻,却对屋脊之上的人影并无威慑。她游刃有余侧身避开之际,还空手截住了其中一只弩箭,上下一掂后,竟还往帷帽里面拿去细看。
待到另一人寻机贴身,刀影兜头劈下,那戴帷帽之人却不避不闪,迎着刀光从怀里拿出一块银质残月形状令牌,亮在灰衣人眼前。
是银月令。
灰衣人眸子一缩,刀势连忙收缓,甚至直接单膝下跪,对着面前之人恭敬道。
“属下不知是大人,多有得罪。”
另射机弩的灰衣人眼神更好,此刻忙捂住连发的机弩,射空了箭槽才赶到屋脊,一同跪下,向银月令主人示忠。
“林氏派你们在这作甚?”林清樾将令牌收回,把手中林氏制造的弩箭随手扔下。
刚从布庄赶来就看见她的太子殿下似被追杀,林清樾本还想不通是哪里泄露了太子身份,却没想到追杀太子的人竟是林氏。
银月令,是林氏暗部中只有执行特殊指令的人才能拿到。
见此这块令牌,无论林氏暗部正在执行任何指令,都要以此为先。
“回禀大人,我二人注意有人在查往年林氏暗杀踪迹,便一路追踪过来。只是那查探之人,在这里匆匆留下纸条后,便突然没了踪迹。我们为了线索不断,便在此处守株待兔。”
“查林氏踪迹?”
林清樾大致明白这祸事从何而起了。
林氏暗部多年暗中布控,对于相同的暗杀查探之事更是敏锐。
通常会将此类会暴露林氏踪迹的危机提前扼杀在襁褓之中。
也亏是梁映机警,若是她再晚来一步,这两人怕要和她一样成为意图刺杀太子的罪人了。
她扶额轻叹,“除了刚刚那少年,你们还有什么线索?”
灰衣二人没有异议,脱口而出。
“那人消失之前,最后一处去的地方是拂云楼。”
拂云楼是扶风县的一处销金窟。
和兰香坊的温柔乡不同,拂云楼往来迎送不是士绅名流便是膏腴贵游。里面虽是莺歌燕舞,美人如云,但皆是卖艺不卖身。因此里面酒水比起金海楼上等厢房都要贵一些,销金之速,常人望而生畏。
梁映从暗巷跑出,未敢停歇,寻了几条小路交差穿梭,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才放慢了脚步。
他环望一圈,确定身后没有一点追查迹象,又不免奇怪。
那两人身法训练有素,与寻常泼皮无赖不能比,梁映都准备好一场生死追逃,但就这么结束?是不是有些太轻易了……
梁映思索片刻,还是往王二麻子家中去。
王二麻子没讨媳妇,家中就他一人住。
梁映发现他家门倒是关得紧,翻身到屋中,屋中有些许凌乱,也是被人动手翻过,没有什么线索。他放眼望去,只有屋内方桌上还有一盏倒好的茶水没喝。
果然王二麻子出了事,且出得突然,应该不会太久,是这两日刚发生的。
“再查下去,咱们这种小老百姓惹不起啊——”
“谁叫哥哥欠你的呢……”
还人情,也没让你这么还……既然出事便不该再跑来给他留信……
梁映手指微微攥紧,从怀中将王二麻子最后留下的纸条拿了出来,看了又看。
这纸条好像是在哪里随意撕下的,边角毛糙,但纸页光滑细润……
梁映凑上前细细嗅过,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
这是芙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