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林清樾经过一处幽香四溢,灯火通明的里坊时,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外街上的宁静。
“好你个没脸没皮的玩意儿, 没钱还敢骗吃骗喝点姑娘!当我兰香坊是吃素的啊!来人啊,给我上!”
一声令下, 四五个手持长棍的壮汉从侧门装扮浓艳的中年女子身侧绕出,满面凶狠。
而那被扔倒在地上的人见那举到半空的木棍,心神一颤,顶着醉红的脸顾也不顾大叫道:“你不能动我!我可是长衡书院甲等青阳斋的!”
林清樾脚步一缓,朝那吵闹处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倒是让她有些吃惊, 被那门前幽幽红灯笼照亮的半张男子面孔竟是祝虞的模样!
这厢兰香坊的老鸨根本不在乎男子醉呼呼的说辞。
“又一个吃醉酒说大话的!那长衡书院连我都知道是一州府学,规矩森严,还青阳斋!我呸!没钱编个读书人的名头就以为我能放过你了?”
“我早晚会是!那书院里的不过就是替我念着书, 我拿着她命脉呢,往后那值钱的好处都是我的!这点钱算什么……”
“我管你什么命脉, 什么好处!姑奶奶我要的只有钱!没有,你就等着给我脱一层皮吧!”
“有有有!呃~你们听我的, 送信去长衡,就说, 她若不把钱筹来,我就把她是女子这事儿捅到书院山长面前!”
男子说着说着还打着酒嗝,女人听完怒极反笑。
“女子上学堂?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看你就是不想给钱!”
四五乱棍眼看丝毫不讲理地兜头罩下,男子被酒灌得懵懵的脑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抱着头缩成一团。
可男子等来的却不是乱棍的疼痛,而是耳畔响起的一片清脆碎裂之声。
地上男子睁眼一看,面前大汉皆是捂着脑袋躺倒在地上哀嚎成一片,而造成此景除了地上碎开的青色屋瓦,别无他想。
“谁?是谁在我兰香坊闹事!……你,你等着!”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老鸨四处找了一圈,非但没找到肇事者,深深的夜色里凉风一吹,灯火照不到的远处,浓墨一样的黑像是能把人吞吃了一般。
老鸨忽觉自己形单影只,不敢再在门口多待,丢下一句话便逃也似的回了内门。
地上男子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却在下一刻,他面前一片黑影略过。
来人看不清面目,只在他面前弯腰,单手钳着他的下颚左右转了一遍。看完,那手便甩开,女声颇为不屑地在耳边响起。
“空有皮相相似,内里却烂得厉害。”
祝平皱了皱眉,从没被女的如此骑在头上过,刚要发怒。他胸口却被狠狠踩上一脚,那脚碾着他皮下骨肉,闷坠得发疼。
他双手试图移开那作恶的腿,却发现他根本撼动不了丝毫。而且他越挣扎,那脚便碾得越重,他平时引以为豪的那点力气竟是徒劳。
祝平只觉自己连气都吸不上,忙不再反抗,讨饶喊着“大侠饶命!”
“很好,看来你酒醒了,不该说的话再让我听到,别怪我把你舌头绞了。”
女声凉薄冷漠,像冰一样砸到祝平头上。
祝平呆了呆,这才回忆起来自己刚刚在外人面前都说了什么胡话。若是那老鸨真信了,现在毁了祝虞的名声,他拿什么向贵人交差!
一阵冷汗冒出,祝平彻底褪了酒意。
却在他思考之际,那悄无声息出现的女子,也走得悄无声息。
祝平回神时,眼前除了还倒在地上的大汉证明着发生过的事儿,那女子别的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他一边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在兰香坊门口逗留。一边却后知后觉地察觉,这陌生女子怎么竟像知道这隐秘一样,如此威胁于他……
祝平一时没想通,却终归还是躲过了须臾之后,带着数十大汉重返侧门的兰香坊老鸨。
“啧!逃得倒快!”
气急的老鸨气在门口叉着腰干骂了几句,才指挥着人把地上几个没用的家伙抬回门内。
伙计听着数落的话,又看了看地上这四五个本是老鸨身边最得力的护院,不由得好奇起那逃单的客人来。
兰香坊没有不透风的墙,隔天这事儿就传遍了整个兰香坊。
第二日一早。
兰香坊采买每日菜蔬的厨娘在菜铺专门守了一会儿,一看到穿着标志性的烟青色外衫的书院采买厨娘,忙旋开一抹笑迎了上去。
“哎,听说你们书院可不得了,有女子在里面上课呢?”
刘瑞娥放下手里挑着的冬瓜。
“你在说什么浑话?书院里怎么可能有女子?”
“是真没有还是你没发现?书院那么多学生呢,就没个瘦了些的,声音细了些的?或者……”那兰香坊的厨娘压低了嗓音,贴耳道,“胸前鼓了些的?”
刘瑞娥默了默,懂了她的意思是在说,有女子把自己装作男子的模样,偷偷以男子的身份在书院念书。
可这事儿岂不滑稽?
以长衡书院筛选学子的法子,能留下的各个都是奔着仕途去的,这女子就算混得了一时,她还能混得了一世?
还想入仕做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