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正阳也感觉到林清樾的嘲讽,抿着唇,秉着信任将手心的两粒给祝虞喂了下去。许是之前瞿正阳都是好声好气地哄着,祝虞咽下药丸并没有什么抵抗。
看着祝虞面上神色有所缓解,林清樾气息稍稍平复了一些,扶着床榻站了起来,“把她松绑,带去潭中。”
说着自己也迈步,可身形仍有摇晃,梁映几乎下一刻就跟到了她的身边。
“你消停会儿。”林清樾把顺带一起拿出来的外伤药塞到梁映想扶她的手中。
“不疼不代表无碍,照顾好自己。”
“好。”
少年捏着伤药,对上那双切实映满他模样的眼眸,苍白的脸颊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林清樾放心地把人交给衙内,却不知在她后脚离开后,一路强撑到现在的梁映蓦地倒下,可把衙内吓了一大跳。
平生第一次伺候人上榻,擦药,包扎……
相比室内衙内的手忙脚乱。
室外月色清浅,三个人很快就循着银白月华走到了潭边。
瞿正阳按着林清樾的指示,把祝虞整个人泡进冰凉的水中。看着祝虞单薄的,没一会儿就开始微微发颤的模样,粗直的眉担忧地皱起。
“这法子也太……硬了,能管用吗?关道宁说祝虞身上的药性并不轻……”
林清樾站在水中扶着祝虞,吃过琉璃研制的解毒丸,加之冰冷的潭水浸泡,她的神智已经回笼了大半。
“再怎么猛,也不是毒药。那些硬熬会出事的说辞都是说给中药之人听的借口罢了。好像这样他们只是迫于性命,而不是欲望。你觉得祝虞这样的人会屈服于后者吗?”
瞿正阳摇了摇头。
自他们从拂云楼逃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关道宁几次说祝虞要撑不下去了,她都硬憋着一口心气,宁愿叫他把她绑起来。
“好了,再过一会儿就是宵禁,你得去青阳斋,在查寝到祝虞之前,替她拖住学录。”
瞿正阳点了点头,林清樾总是周到的,但……
“这就只留你们两人……不太好吧,孤男寡女的,授受不亲,不若……我去把关道宁或者衙内叫来,陪着一起聊聊天也好啊!”
林清樾:“……”
“不必了,我信得过林樾。有劳瞿兄帮我拖延,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祝虞在水中也恢复了一些气力,抬起头对着关心她的瞿正阳勉强带出一点安抚的微笑。
瞿正阳扫过素以光风霁月著称的林樾,垂下了头。
“好罢。”
以瞿正阳的身手,黑暗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确定偌大的潭边只剩她们两人,林清樾走到祝虞身边,两具同样燥热的躯体,在这一刻并肩相抵,成了互相的依靠。
林清樾从男声切回女声轻道。
“抱歉,我
本无意让瞿正阳他们几人知道你的女身。”
“这怎么能怪你,你们能发现我不见,甚至一路追来拂云楼救我,我已经觉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没有你们,我都不敢想……”
眼前又闪过祝平绝情的侧脸,冯晏居心叵测的笑容,祝虞不禁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回忆。
“而且,他们即使发现我是女身,也不曾多问我一句,一路护着我到了这里。我相信他们不是那样轻易泄密的人。”
林清樾松了一口气,她原以为冯晏这件事会给祝虞带来不小的打击和影响,但显然是她顾虑多了。
祝虞比她估计的更坚强。
虽然冷到彻骨,但祝虞明显觉得自己的思绪正在逐渐清晰,她睁眼看向月光下穿着和她一样女子衣衫,泛着潮红,却仍被瞿正阳认为是男子身的林樾。
她亦该向林樾道歉。
若她不说,或许林樾的秘密还可以藏得更久。
“你应当花了很多心思才走到这步,抱歉因为我……”
林清樾以为祝虞指的是向她袒露女身之事,她摇了摇头,示意祝虞毋须道歉。
“女子之身于世间行走诸多不便,已经不易,何苦再去费心已经发生的事。我们应当庆幸,你我会更加紧密,往后再有什么不便,就有了可以求助的人,不是吗?”
祝虞怔了怔,俄而笑了一下。
这一笑没再带着书院甲等第一名的清傲疏离。
只是女子祝虞,不再随时随地紧绷心弦的一笑。
待呼吸又平复一些,祝虞从水中起身将林清樾一道拿来的换洗衣服重新换上。虽然手脚还发力,心跳仍鼓动燥烈,但好歹能应付学录了。
她怕瞿正阳撑不了那么久。
但很快重回男子身的祝虞,很快也想起与之而来的麻烦事。
“只要我出现在书院,冯晏不会放过我。”
林清樾也从水中走出,神情已自在许多。
虽是女声,但也含着男子林樾时的从容淡定。
一样听来就叫人信服。
“他买卖举人名额的事不光彩。将你是女子之事公之于众于他没有半点好处,他也怕你与他鱼死网破。毕竟,这科举舞弊罪责不轻呢。”
……
“那张脸……我一定见过。”
被先生派人护送回书院的冯晏坐在舍房之中,眼前不断浮现着那张他探出窗口时看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