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娥蹙着纤眉细细的想了一会儿,有些羞赧的垂下头,垂眼看着皇帝那牵着自己小手的宽大手掌,小声应道:“其实,我心里很不舍得二娘还有萧叔叔你们的,我还从来没出过长安城、离开过你们呢……”她咬了咬唇,面颊上的绯色好似透过纱窗照进来的霞光,语声轻而软,“可是,四哥哥他答应了的,要一辈子待我好。我,我相信他的。”
皇帝见她模样,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虽说这是自家儿子娶媳妇,可他心里头不知怎的却有一种自家好白菜却被猪拱了的惆怅。他抬眉回忆了一下,忽而用手比划了一下,口上轻声道:“当初从你娘手里接过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小呢,比外头那只兔子也大不了多少。没想到,你现今都快要嫁人了……”
郑娥今日一连听皇帝两次提起“你娘”,倒是生出些许的诧异来:大约是她父母早逝的缘故,皇帝很少在郑娥跟前提起。郑娥自己虽是好奇,可日子久了倒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毕竟是皇帝和元德皇后一手带大了她,他们不把父母的事情告诉自己,必也是有他们自己的考量。
皇帝顿了顿,果真招招手,让郑娥与自己一同在临窗的坐榻上坐下,嘴里道:“有些事,阿娥你以前还小,朕也不好与你说。如今你也大了,朕自是不好瞒你的,有关你父母的事,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郑娥眨眨眼:“什么都可以问吗?”
“嗯,”皇帝微微颔首,“只要朕知道的。”
郑娥认真想了想,便脆声道:“他们真的已经过世了吗?他们是真心喜欢我,所以才要生下我的,对不对?”
皇帝眼眶有些泛红,抬眼看向窗外,口上徐徐道:“当年朕便是接了你爹娘的信赶去峨眉山接你的。那时候,你爹方才过世不久,你娘把你托付与朕后不久便随你爹一起去了。就连他们的后事,亦是朕处置的。”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们自然是极喜欢你的——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仅有的骨血,也是生命的延续。”
说到这儿,皇帝忽然把头覆在郑娥的头顶上,轻轻道:“因为当年你爹娘隐居在峨眉山,你亦是在山上出生,所以你爹给你取名叫做阿娥——峨字含山,你又是女孩家,未免太重,故而改成娥。随你娘的姓,叫郑娥。”
对于生父与生母,郑娥一直都没有什么记忆,只是因为皇帝而对他们怀了些好感与好奇。可是,此时听到皇帝这样寥寥数语,她却不知怎的眼中一热,又酸又涩,一眨眼便掉下眼泪来。
是了,是他们带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给自己取名,将自己托付皇帝。想来,他们离去的时候,也曾似元德皇后一般,对着自己的孩子百般的不舍和担忧……
皇帝见她落泪,忙不迭的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就像从前那样哄小姑娘似的柔声哄着她,替她擦了擦微红的眼角,揉了揉鼻子逗她道:“对了,你娘还给你取了个小名,叫眉眉,正合了峨眉二字。等以后啊,你还能把这小名告诉四郎,叫他给你画一辈子的眉……”
郑娥原还垂着头掉眼泪,听到这话便扑哧一声笑起来,眼睫处还沾着泪珠,就像是花蕊中央的露珠一样娇娇嫩嫩的。
“可算是笑了……”皇帝抬了抬眉梢,神色间还有些不大高兴,有些醋味的道,“一提四郎便笑,可见是女大不中留!记得你小时候最亲朕的,谁也不给抱,只喜欢朕。”
郑娥闻言笑的不停,好容易方才止了笑,又咬了咬唇,轻声道:“萧叔叔,你说他们的后事都是你处理的。那我,我能去拜祭他们吗?”
皇帝闻言却是有些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朕会交代四郎的,等你们成了亲,出京就藩的时候,正好叫他绕路去峨眉山,带你拜见你父母。”
郑娥点了点头,心中稍稍一宽,随即又开口问道:“对了,萧叔叔,你能和我说些他们的事情吗?”
皇帝自是点了头。
因着皇帝还有些事,到傍晚的时候,便要起身回宫去了。郑娥恋恋不舍的送皇帝出门,等人走了却也不回去,反倒是仰头看着天边那大朵大朵的火烧云,不知怎的仍旧是心绪不平,仿佛心里存着许多事,可仔细去想却又没什么。
她犹豫了一会儿,忽而开口吩咐左右道:“叫人备车,我要去法慧寺。”
窦嬷嬷就在郑娥边上呢,闻言不免温声劝了一句:“郡主这想一出是一处可不行!这个时辰了,等到山上的时候,天都黑了,回来还不知要是什么时候呢。难免要惹出些闲话来,郡主和魏王面上也不好看。”
“那些人要说闲话,那就叫他们去说好了!”郑娥少见的发了脾气,赌气道,“反正我就是要去!”
窦嬷嬷悄悄瞅了眼郑娥神色,知道她这是下定了决心,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去交代了。
不过,等郑娥到了法慧寺的时候,天色确是已然暗了下来。郑娥一口气跑到萧明钰那小院的门口,正要抬手敲门,忽而又顿住了手,不知怎的有些犹豫起来。
就在郑娥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的时候,那门扉却被人从里头打开,萧明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诧异,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阿娥?”
天边最后一缕斜阳从云端滑落下去,清冷的月牙挂在枝头,月辉皎皎的洒落下来,满地透白。萧明钰那张清俊的面容在这样的暗色里依旧显得疏朗清贵,然而他那双如寒潭一般深且冷的眸子在看见郑娥的那一瞬间便软了下来,如春水一般的温暖。
郑娥抬眼瞧着他,看着他那样的目光,心中不知怎的竟是生出百倍的委屈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萧明钰一贯是个泰山本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子,此时见着郑娥的模样倒是吃了一惊,不由手足无措起来,一边抬手给她擦眼泪,一边慌忙的道:“阿娥,你别哭啊,谁欺负你了?告诉四哥哥,四哥哥给你出气!你别哭……”
郑娥乌黑浓密的眼睫被泪水打得濡湿,湿漉漉的贴在眼睑处,就像是站着水的鸦羽。她抽噎着抬起头,看了萧明钰一眼,忽然便扑了过去。
第77章
郑娥哭得厉害, 一双小手却仍旧抱着萧明钰的脖颈,滚烫的眼泪顺着脖颈流下去, 烧得萧明钰的心头也是滚烫滚烫的。
萧明钰微微犹豫了一会儿, 这才轻轻用手拍了拍郑娥的脊背,轻声道:“怎么了。”
郑娥打了个哭嗝,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 小声道:“我爹我娘都死了……”
萧明钰: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不过萧明钰素来心思敏锐,不过片刻功夫便很快的反应过来:“是父皇和你说了什么吗?”
郑娥点点头, 犹如菱角一般白嫩的下颚还沾着泪水,声音轻轻的:“嗯……”她眼睛鼻子都红红的, 哭起来的模样可怜极了。
萧明钰想了想,用手托着她的身子,把人抱到怀里, 一路抱到了里间的屋舍里。
山间的夜晚总是难免有些寒凉,故而屋内亦是生了暖炉, 热火靠着银丝炭, 虽无一丝的烟火却仍旧有热气徐徐而起, 温暖如春、
郑娥入了里屋, 被那温暖的热气一捂,紧绷着的皮肤仿佛是泡在热水里一般, 不觉的松了下来。只是眼里的眼泪仍旧是掉个不停, 郑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见着萧明钰就哭得起来——只是她心里头却隐隐生出一个感觉:这世上永远都会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是对是错, 他都会包容你,宠着你,爱着你,叫你见着他便变得娇气起来,恃宠生娇。无论是欢喜还是悲伤都想要与他一同分享。
她何之有幸,能够遇上萧明钰。
这般想着,郑娥的眼泪却是跟着止住了不少,她有些羞赧的把头埋在萧明钰的肩头,白嫩的面颊却被萧明钰的衣襟蹭的微微有些红。
萧明钰抱着郑娥上了暖榻,先递了帕子给她擦脸,见她眼睛肿的就跟两枚小小的杏仁儿,可怜又可爱。他心里头不免更是心疼起来,缓缓从暖榻上站起身来,抬手在暖炉边上温着的茶壶里杯热茶,小心翼翼的把那盏茶递到郑娥手边,轻声道:“拿着,就算不想喝,也可以用来捂捂手……”
郑娥乌鸦鸦的眼睫往上一抬,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接过茶盏捂在手心里,有些暖暖的,倒是十分的舒服。她手心温暖,心里头也觉得舒服了许多,便像是小鸟喝水似的低头抿了口水,干涩的喉中亦是跟着舒坦了许多,精神也渐渐缓和过来了。
萧明钰悄悄松了口气,拿着帕子替她擦脸,嘴里却道:“父皇究竟和你说了什么,竟是叫你哭成这样?”
郑娥眼睫微微一颤,不由又低下头去,随即反应过来,轻声应道:“萧叔叔说,他会和你说的,等我们成亲了,就让你带我去峨眉山,拜见我父母……”
萧明钰点点头,倒是没再追问下去,只是略一挑眉,笑着道:“峨眉山?”他若有所思的道,“该不会你的名字便是从这儿来的吧?”
郑娥咬咬唇,倒是小声应了一句:“萧叔叔说,我娘还给我取了个小名,叫眉眉。”
萧明钰闻言变不觉微笑起来,上前揽住郑娥的肩头,轻轻的垂首在她眉心处落下一吻,柔声道:“眉眉,这名字真好听……”他的唇不带半点的旖旎滋味,反倒是温热干燥,语声跟着软了下去。
郑娥心头那些冰冷的、哀伤的东西不知不觉便又散了开来。她忍不住把手搂在萧明钰的脖颈处,毛茸茸的碎发在他颈上一蹭一蹭,有些害羞的和他道:“萧叔叔和我说了我们婚期的事情……”她说到这里,不觉有些害羞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的动了动唇,口上道,“就在明年开春。”
萧明钰听到这话,不由有些又惊又喜——他上回问皇帝的时候,皇帝还有推说是要先问一问钦天监,他还以为自己和郑娥的婚事还要再拖下去呢,没想到,皇帝竟然松了口……
萧明钰心思一转倒是很快便想起了不久前楚王、吴王遇刺之事,心里倒是有了些揣测:或许皇帝心里头也对皇子之间的争斗明白过来了,倒是不想再叫萧明钰或是郑娥卷在里头。
萧明钰心里想着事,面上还是极高兴的,伸手搂着郑娥往上一举,哈哈笑起来。
窗外的月光如水银一般洒落一地,树影参差,仿佛被萧明钰的笑声所惊动,左右晃了晃。
只听萧明钰笑声朗朗,犹如清风:“那可好,四五月的时候我们就出京去封地,先去峨眉山转一转,拜见岳父和岳母。告诉他们我会把阿娥你照顾得很好很好,让他们不必担心……”他颇有几分欢喜的将额头贴在郑娥白嫩的额上,柔声道,“然后我们就回封地去,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郑娥听着他的话,不知怎的心里也生出些无法言说的欢喜来,轻轻的伸出舌尖,在萧明钰的唇上舔了舔。
萧明钰的眸光变得有些深,把她整个儿搂到怀里,用力的加深了那个吻。
就在萧明钰和郑娥山间夜话的时候,皇帝与谢贵妃正一同去瞧又病倒了的小公主。
大约是九月份天气渐凉的缘故,小公主有些着凉,不免又生了一场小病,谢贵妃为着照顾女儿忙上忙下,着实是消瘦了许多。
皇帝处理完事情,便特意亲自到蓬莱宫瞧瞧小公主。
小公主才吃了药,有些困倦,见着皇帝却是极欢喜的,就连原还有几分困意的眸子都亮了起来,嘴里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父皇!”
这样明白而直接的欢喜和孺慕,皇帝瞧在眼里,心里不免更心疼几分,上前抚了抚她的额头,问道:“可有听你母妃的话,好好吃药,好好养病?”
小公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脆嫩:“我有听话的……”她拉着皇帝的袖子,忍不住又有些委屈,“就是想父皇,想得不得了。”
皇帝瞧着她那亮的出奇的水眸,心里更软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所以父皇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说着,又体小公主捏了捏被角,拍一拍道,“吃了药便快些睡吧,等你好了,父皇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小公主眨了眨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认真的瞧着皇帝,好一会儿才点头用力“嗯”了一声。她乖乖的闭上眼睛,抱着被子,一副马上就要睡的模样。大约是她适才喝了药,这会儿闭上眼睛,困意上涌,果真是很快便睡过去了,呼吸绵长,显是睡得极沉。
皇帝瞧着她捂得红扑扑的面颊,心中微微有些软,仍旧是动作轻柔的拍了拍锦被。
谢贵妃在边上瞧着,面上神色微变,藏在袖中的手掌亦是握得极紧。随即,她便含笑着上前道:“三娘这孩子果是最听陛下您的话,您一说,她就睡了。”她抬手,搀着皇帝起来,与皇帝一同往寝殿去,口上徐徐笑道,“妾这做母妃的,都要吃醋了呢。”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道:“三娘自小体弱,倒是叫你操心了,辛苦了……”
“做母亲的,操心自己孩子又算得了什么辛苦?若是可以,妾情愿减寿十年,保佑三娘一辈子无病无灾,快快乐乐。”谢贵妃柔声一叹,犹如月下芙蓉,清艳已极,“倒是陛下,整日里国事烦扰,倒是还要替三娘担心,妾倒是过意不去呢。”
皇帝心中妥帖,倒是不免叹了一声:“三娘还小呢,一贯乖巧伶俐,朕自是十分喜欢的。倒是她那几个兄长和姐姐,倒是……”他顿住口,也没有再说下去。
谢贵妃一贯体贴懂事,自是不会追问的,反倒是转开了话题:“对了,陛下今日去看吴王和楚王,不知两位王爷的身体可好些了?”
皇帝此时神色已微微敛起,闻言却叹了口气:“楚王倒还好,今日还能起身说话,大约只是受了惊。倒是吴王,瞧着似乎还要养好久的身子,尚药局那头说若是不小心,说不得还要落下顽疾……”
谢贵妃眸光微动,面上倒是跟着显出几分担忧之色来:“也不知是什么人,竟是这般大胆,京城重地,竟然也敢对两位王爷动手。”她羽睫微颤,似是有几分惊色,嘴里道,“这般狂徒,倘不处置,来日里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
皇帝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他有些冷淡的将谢贵妃的手拉开,轻轻道:“朕还有事,先回甘露殿了。”
谢贵妃连忙惶恐的垂下头,恭送皇帝离开。
皇帝的心情却不免更差了,他坐在御辇上微微阖上眼,想起回宫时看到的密折,心中不觉生出一丝复杂之感。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咳嗽了一声,唤道:“黄顺。”语声冷淡,满地的月华更加清冷彻骨。
黄顺吓了一跳,连忙小步上前去,恭敬的垂下头:“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沉默片刻,握着御辇上的手微微收紧,似有难决之事。许久,他才沉声道:“去东宫,把太子叫来。”
第78章
黄顺闻言, 不由得把腰背压得更低了,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皇帝也没有再说什么的兴致, 颇为随意的摆了摆手, 让他下去。
黄顺原还想要找个小内侍去东宫传话,只是瞥了眼皇帝那面色,心中微微一动, 倒是自己亲自跑了一趟。
其实这时候也不早了,东宫里灯火尚明, 殿内暖香盈盈。太子头上的紫金冠已被丢到猩红色的地毯上,他本人半靠在坐榻上, 一手揽着一个碧衣舞姬,就着舞姬的手喝酒。
听到是皇帝传唤,太子差点没被送到嘴边的酒水给呛到, 抬起眼又见是黄顺这个皇帝身边的大内侍亲自来传话,便是再愚钝也知道此事应是不小。太子心头咯噔一下, 忙不迭的把怀里的两个舞姬给推了开来, 郑重其事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端正神色问道:“这么晚了, 父皇怎地忽然想起要传我?”这般说着话,他暗暗的给边上那还愣着不动的舞姬使个眼色。
那舞姬生得妩媚, 身段甚是妖娆, 便是九月里也依旧只披了一层薄薄的纱衣。她藕臂一伸,轻手轻脚的扶了黄顺坐下,顺便将一个香囊递到黄顺手里, 柔声道:“公公一路赶得辛苦,还是坐下说话吧……”
那香囊极轻,黄顺指尖一捻便知道里头装的是银票或是地契之类的,心里倒是有了底。他语声微缓,只是仍旧端着态度:“陛下今日出宫去看了楚王与吴王,回宫后便想着叫太子您入宫说话……”他顿了顿,轻轻道,“陛下心情不好,殿下为人子的,还是顺着些才好。”
元德皇后素来贤德宽宏,宫中不少人都受过她的恩惠,便是黄顺也不例外。虽说已过去多年,元德皇后也已经过世,可黄顺如今这般年纪,倒是越发的放不下旧事,心里头多少还是惦念着。故而,这一回他才亲自跑了一趟,想着把这人情还给太子,此后便也算是于心无愧了。
太子自是不知黄顺的心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倒是隐隐生出些有些厌烦来:既是先去了楚王府和吴王府,必是老二老三在父皇跟前告什么状!别人家的兄弟看着都好,偏自己家的一群兄弟,各个和恶狼似的,恨不能把自己给吞了。太子这般思量着,瞧黄顺的神情到底不敢轻忽,先起身去后头换了一身衣服去了酒味,这才随人往甘露殿去。
等太子到了甘露殿门口的时候,左右宫人内侍全都低了头,只轻轻掀起帘子引他入内,口上道:“殿下请进,陛下正等呢。”话声落下,那些宫人都只是立在门口处,只是目送着太子入殿。
殿中并无一人,左右安静的出奇,只有皇帝坐在书案后面,面容隐在沉沉的暗色里,只能隐约看见他锐利犹如刀剑的目光,几乎能破开人的皮肤,看到内里的血肉。
殿外满地月华如流光,殿内却是静的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就地上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这样发诡异的氛围里,太子只觉得胸膛里的心跳声越发急促,往里走了几步,不由自主的抬眼去看坐在上首的皇帝,只是还未等他看清皇帝的面色,便听得皇帝的一声冷笑。
“怎么,你现在也知道怕了?”皇帝开了口,意味不明的问道。
太子头皮一瞬间就紧绷起来,脊背上亦是冷汗涔涔,心底里不由自主的涌出一股森冷的寒意。他连忙快步上前去给皇帝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没叫起,目光在他的头顶掠过,只是淡淡的道:“你还没回朕的话呢。”
太子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轻声应道:“儿臣不知父皇所说的是何事。”
“不知道?”皇帝意味深长的反问着,语调拖得有些长,不辨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