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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节
    姜府遵他临终嘱托,丧事从简,在家停棺三日就抬入祖坟,与妻子同葬一墓,儿孙不必为其守孝,一切从旧。
    第136章
    姜老太爷的过逝,让宣仲安变得异发地沉默寡言了起来,许是知道父亲伤心,望康这段时日只要父亲一回来,就主动去牵他的手。
    许双婉没再天天去听轩堂,偶尔去一次,宣姜氏欣喜若狂,但她再欢喜,再待许双婉如以往一样亲近,横在她们之间的天堑已不是说她忘却了就能填平的,许双婉对她恭敬如初,只是那恭敬里,少了丝缕亲人之间的温情。
    头两次宣姜氏当是没感觉到,缠着许双婉说话的样子,就跟她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许双婉不再像过去那样对她有求必应、温言婉语,少了的东西无法再有,宣姜氏眼里的光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宣仲安也没有去看过她,他像是忘记了他还有个母亲。
    许双婉也没有劝他,也未曾在他面前提起过婆母支字片语,那个已仙逝的老人对她丈夫的爱护与重要不言而喻,许双婉心想他最为责怪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他自己,但她也知道,一切他心里有数,他只是需要时间,慢慢去接受,慢慢去消磨,而她能做的,就是陪伴。
    小姑娘的名也起了,是老曾外祖临终前赐予她的,名为钰君。
    皇长女百日宴那天,宝络给钰君赐了一块宝玉下来,整块玉有钰君整张小脸大,望康纠结地替妹妹比划了半天,与她道:“还是等你大了,哥哥再给你戴到身上罢。”
    而钰君百日那天,恰逢新的一年的正月,宣府没有办百日宴,只有姜府的亲人和宣仲安的几个心腹下属,还有许双婉的好姐妹龚小妹一家来了。
    姜老太爷请了圣命,允儿孙不丁忧守孝,而是为国为民君尽力,但归德侯府还是守了半孝,宣仲安官服里都是穿着麻衣的,许双婉也是日日一袭钗荆裙布。
    宴到半途,宝络带着皇后和女儿来了,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他们一来就是大半天不走,宝络喝到最后都喝醉了,四处找皇后,找到皇后就让皇后带着女儿跟他走,回江南。
    皇后哭笑不得,还没回过神来,宝络却大哭了起来,一屁股坐到地上道:“我要回家,我要回江南,我要带媳妇闺女回去看我娘。”
    “娘,我娶亲了,我有闺女了,我要带她们回去看你。”喝醉了的宝络大吼大叫,急得皇后都不敢在归德侯府留了,赶紧把醉汉带回了家。
    宝络在回家的路上喃喃了一路的“媳妇,回家”,引得皇后情不自禁地叹气。
    又一年过去了,这小半年,宝络为了清理先帝留下来的种种隐患,什么滋味都尝过,有时气得狠了,半夜爬起来抓着剑就往外跑,说要杀了那群狗杂碎去陪先帝爷,他气冲冲地冲了出去,没半会,又垂头丧气地回来,问她为何皇帝如此难当,他都感觉不到自己是个皇帝,而是个受气包。
    可皇后知道他就是受气,也不是真任性而为的人,他不是先帝,他气得狠了,也只是出去疯走一圈,哪怕过不了多时他就会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回来,第二日他还是会挺直着腰,去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朝廷政事。
    宝络不轻易杀人,施的又是仁政,遂他登基一年多来,在天下已经有了很大的名望,民间也因他肃正了起来,一扭太元年间那些年的歪风邪气,民间现在说不上比之前好过了多少,但到处都有了兴旺的苗头,即便是民间那些坑蒙拐骗的事,也要比以前少了甚多了。
    民风自正,旧派朝臣看着他们的这个新帝,也是不得不奈何,屈从在了这股风气当中,现在虽说不至于为新帝添砖加瓦,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发动自己的那些势力,拖着事不办,悄悄给新帝添堵。
    宝络最难的日子其实已经过去了,遂宣仲安过了几日在太极殿跟宝络说事的间隙,跟宝络道:“你的那两年,就从下个月初一那天开始罢。”
    下个月是二月,赶到江南正好遇上江南的春天。
    “啊?”宝络冷不丁地听到这句,微愣。
    “你下个月动身,到了江南,正好逢春,你还可以带着皇后和皇长女给明娘扫墓,还可以见一见玉瑾兄,带你媳妇和闺女拜访下旧人。”宣仲安淡道。
    宝络看着冷峻削瘦的义兄,他咽了咽口水,意图拒绝道:“不用了罢,要不,那两年由着你……”
    由着你先开始罢。
    但宝络看着义兄了然于胸的眼神,推拒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做梦都想回江南。
    末了,宝络沮丧地抹了把脸,“朕就不该发那酒疯。”
    这下可好,把心里话全嚷嚷出来了。
    “想回就回,说来你确实也该回一趟了。”宣仲安看他双手掩住了面,嘴边有了点淡笑,“也该带你的皇后去看看你娘,见见你丫头姐姐了。”
    宝络闻言,伸手不断地揉脖子,眼睛由下往下看他义兄:“你可没跟我嫂子说我那丫头姐姐的事罢?”
    “说什么?”
    “你知道的……”宝络瞪他。
    宣仲安想了想,“说你在你丫头姐姐洞房前,拦着你姐夫不许他入洞房的事?”
    “宣大人!”宝络大声叫道了起来。
    “说了。”宣大人点点头,还补道:“没少说,还有那些你看见金淮艳女胸口挪不动眼睛的事……”
    “宣相大人!”宝络急了,扑向他,抓着他的手,“我嫂子可没跟皇后乱说罢?”
    “这个,”宣相大人慢条斯理地推开他的手,“为兄就不知道了。”
    “宣白脸大人,”宝络被他气得小眼睛鼓大,他坐正,意图显示他君王的威严来,“朕告诉你,你要是坏了朕的好事,朕饶不了你!”
    “嗯?”宣仲安略顿,“怎么个不饶法?革我的职?”
    “想得美。”宝络白了他一眼。
    宣仲安脸色一缓,没有再与他玩笑,道:“还有几天,准备准备就去罢,啊?到了你母亲前,替我告个罪,就说,就是……”
    说至此,他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叹道:“就说她所托,宣府后人没有做的太好,还请她见谅一二。”
    这一路走来,谁又容易呢?宝络知道他自己难,他这个义兄更难,他心里涩然不已,勉强笑道:“我娘大人大量,不会怪你的,你只管放心好了,她在下面,不会跟义祖和……”
    说到这,他看义兄的脸暗淡了下来,他黯然道:“她不会跟他们告你的状的,你放心好了。”
    “唉。”宣仲安笑叹了一声,“罢,对了,你要走,是打算怎么个走法,趁着今日事不多,我们先商量下?”
    宝络见他别过话,打起了精神,跟他商道了起来。
    商量到最后,还是打算大张旗鼓地走,正好走水道,巡查一下两岸运河的事——其实宝络要是直入江南去扫墓的话,这时间来不及,一路下去各地都停留不了,也巡查不出什么来,但如果不说前去之意,各地以为皇帝来查他们的底细来了,光自己安份都能安份不少,各地肯定得把州内之事办得平平稳稳等着他路过,官府这个时候往往是最有作为的时候,吓他们一吓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