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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他对白老爷的说辞,是因为乡下父母得了重病,他需要回去照顾他们,为他们医治。
    离开时,天空下起了迷蒙的细雨,白袖站在桥上。目送着他乘船离去。
    她不言不语的,一句送别的话都没有。
    顾斐然脑中一热,转身将消瘦的她拥入胸怀。
    白袖微怔。
    “等我回来,只要一年,归来后我不会再离开。”
    也许是那天的烟雨太美太浪漫,让他忍不住许了承诺。可话一出口,他就懊悔了。
    在白袖以为他真的是因为乡下父母生病而回去照料的时候。顾斐然却是去了河南郑州,开始着手准备制作一件高达三米的巨瓶。并拟定了计划,进入寻找八字全阴的未婚少女的行动。
    顾斐然部署完这一切,就回苏州了,恰好整整一年。
    踏入白家的时候,下人们都很高兴地欢迎他。可他竟有点忐忑,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白袖。
    再次见到她时,她又变了另一个模样,仍是那美丽动人的脸庞,只是那精致的五官上,更添几分绝艳。
    她今年十五了,到了说亲的年纪。
    他来的时候,白老爷眉开眼笑的,正送走一个媒婆。
    顾斐然一看就知道,老爷子对那门亲事很满意。
    不知怎的,他的心闷闷的,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在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走到白袖面前,问:“我离开了一年,不知你可有荒废了术业?”
    丫鬟搬了古筝出来,白袖弹了一首十面埋伏给他听。
    十面埋伏这首曲子。旋律是激昂的,气氛是紧张快速的,白袖纤细的十指运转翻飞。
    顾斐然听着,心乱如?,是以没有注意到白袖没有戴护甲。
    突然“嘣”的一声,弦断了。他蓦地转头,就看到她咬着唇,低着头看着流血的手指。
    他一惊,急忙坐了过来,拿起她葱白的手小心擦去血迹,嘴上念念叨叨,“弹古筝,怎么能不戴护甲……”他的话音,在温热柔软的唇瓣贴上来时,便消失无迹了。
    他的心怦怦直跳,脑中一片空白。
    他一直以为,他对她存在着利用和欺骗,那些温情,都是虚假的温柔。
    其实他不知道,从那个时候,他的心,早就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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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杀父之仇
    白袖十五岁的那一年,去了法国。
    当时,学校有两个交换生的名额,成绩优异的白袖被选中。
    班主任老师说,留学的期限是一年。也就是说,她将留洋一年。白袖想起了顾斐然,便拒绝了这个千载难逢的留洋机会。
    顾斐然听说她为了自己而放弃了留洋,他心里是复杂的。他怎么就和她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呢?
    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天,她吻了他,之后,他也没有给她半点回应,关系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但他发现,白袖看自己的眼神,不像以前那么疏离,她开始维护着他的一切。
    顾斐然想,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于是他委婉地告诉她,自己对她。不是那种心思,希望她不要误会。
    果然,白袖听了这话,什么也不说,冷着脸就去收拾东西,打电话告诉老师,说答应到法国留学。
    顾斐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怅然。
    忠叔有些责怪地说:“她越是喜欢你,这对我们越有利啊先生,您何必打破她的幻想?还有,您跟她说了那番话,不会是怕她耽误了学业吧?先生。您这是对她上心了。”
    顾斐然立即反驳,“我没有。”他反应太快,这才知道自己的失态,平复了心绪,他说:“我只是不想与她过多纠缠,你不知道她有多烦人。她离开一段时间也好。”
    “如果她一出国。就不回来呢?”
    “我会逼她回来。”
    至于怎么逼?顾斐然自有方法。
    白袖在法国留学一年,然而却在回国的路上,听闻了爹爹的死讯。
    她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一踏进府门,就见满目白幡,爹爹的尸身躺在一个棺材里,他闭着眼,面色青白。
    白瑾和她娘在一旁哭天抢地。
    一见白袖,白瑾的娘就扑了过来,一巴掌扇在白袖脸上。
    “你爹死了,你还有心思在外国游玩,他断气最后一瞬间,想见到的,仍然是你这个不孝女!”
    白袖的脸白得像纸,抓住继母的袖子,问:“我爹怎么死的?告诉我,怎么死的?”
    白瑾她娘哭喊着,“一个月前,他外出经商,不料遭遇了劫匪,钱财都被抢了,就连性命也丢了。他的尸体,还是仆人用驴车抬回来的!”
    经商被杀?这个理由,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虚弱。
    白袖不信,可是,人就躺在那里,真真确确地死亡。
    她不会像白瑾母女声嘶力竭地大哭,白袖很沉静,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
    顾斐然看在眼里,心口的钝痛在蔓延。
    依稀忆起一个月前。他趁后院无人,潜入白袖的闺房。
    卧房的一个昏暗角落里,一个?檀木雕花梳妆台置放在那里,?色雾气幽幽地萦绕在铜镜上方。
    他低声喊了一声毓秀,镜面上便浮现一张恐怖的鬼脸。
    “你总算来了。”她语气阴森,听不出是含怒还是带喜。
    顾斐然说:“让你受苦了。等白袖回国,就能实施我们的计划了。”
    “你确定,我能借她的身体复活?”
    “确定。我已经准备了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吧。”
    顾斐然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咔哒”一声。
    他赶忙出去看,便见外面夜色茫茫,什么人也没有。
    林毓秀问:“是谁偷听我们讲话?”
    “大概是路过的下人吧,我出去的时候,没见到人。”顾斐然蹙着眉。
    他也以为是个下人,却不知是哪个。不过,他也不在意,就算那个下人跟白家说了这事,估计没人会信。
    直到白老爷解雇了他琴师的职务,让他离开白府,顾斐然才发觉,原来那晚听到他与林毓秀说话的人,是白老爷。
    顾斐然很顺从地答应了,抱起古筝就离开。
    之后。白老爷要到浙江去谈一笔生意。在他前往浙江的路上,忠叔亲手杀了白老爷。
    白老爷死了,就没人知道那个秘密了,而她女儿白袖,也从法国回来奔丧了,他们的计划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白老爷一死。名下那些产业,便落到继母的手上,可她不会运营,生意越做越差,最后把白老爷留下来的财产都赔光了。
    白家一夜之间落魄了。
    那时,白袖才十六岁。她沉浸在父亲逝世的悲伤中。无暇理会继母的夺权。待她从悲伤中走出来时,局势已经无法扭转。白家欠了很多工债,那些批发商、合作人、加工厂的工人、全都逼上门来讨债。
    继母被逼无法,只好将白府的地契房契都卖了,换来的钱就发还给债主。
    然后,这母女三人。便真正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继母心头愧疚,又受不了穷苦的日子,便上吊寻死了。
    白瑾白袖在流落街头之际,顾斐然出现了,他以知名瓷商的身份,将她们姐妹俩接到上海去。
    为了更好的控制住白袖。顾斐然娶了她。
    至于白瑾,顾斐然给她买了一套楼房,给她一笔丰厚的生活费,就把她打发了。
    他和白袖,开始了有名无实的三年婚姻……
    有时候,他会忍不住地生出“计划停止”的念头,可忠叔说,从他杀死白老爷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
    既然没有了改正的可能,那就继续错下去。他极力地忽视着心头对那个女孩儿的悸动,拼命地用理智与感情对抗。当他终于走到错误的尽头,再次回首,他才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他的心有多后悔。
    他的人生,就像衣衫上的纽扣,第一颗扣错了,第二颗、第三颗就一直错下去。
    他以为自己没错。可当扣上最后一颗纽扣,站在镜前回望,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错了。那么多的错误,已无力挽救。
    林毓秀复活了。
    他以为他会高兴,可他怎么也笑不出来,高兴不起来。曾经的挚爱,被两百年的时光蹉跎了,那份真心,被岁月这把锋利的刀,磨得一丝不剩。
    剩下的,也就是那份执着了,无关情爱的执着。这份执着,就像一个使命。
    他活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林毓秀复活。
    林毓秀的复活,成了他的使命。而今,使命完成了。他对她,就没有了任何留恋。
    留恋没有了,空虚和悔恨,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爱白袖,一直都爱。只是太迟了,他非要等到失去,才懂得了珍惜。
    白袖重生了,她恨他,于是与沈凯恩联手,将他送进了监狱。
    但他怎么会甘心呢?他的袖袖还活着,那么他就要用余生去补偿她,换他来爱她。
    他和曾经合作的洋人去了国外。然后在那里,遇见了他这一生,最后的一个契机。
    北平银行家程东躺在医院里。洋人医生说,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可是他还不肯安然离去,凭着那强烈的生存意志,撑到最后一刻,终于等来了顾斐然。
    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的不同寻常。
    程东抓着他的袖子,费力地说:“我有个愿望,很想去达成,可是我做不到了。你能不能……帮我?”
    今天是他爱妻的十年忌日,他好不容易在美国买到一架制作最精美的钢琴,他想送到她的墓前,讨她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