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池川没有说话，仍旧笑着看她。
    李因听到季池川放在餐桌一边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响，于是拿过来看。
    自从和季池川确定了，他们要再要个孩子后，为了观察她的姨妈周期，他就专门在自己手机上，下载了一个记录姨妈的app。
    现在这条“叮咚”一声响的信息，就是这个app发出的。
    李因打开他的手机看，见这条信息是——“今天是你姨妈的第一天，保持愉快的心情，可以帮助你更好地渡过这段时间哦。”
    姨、姨妈的第一天吗……
    李因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的小腹，然后迅速放下手中的叉子，冲进了卫生间。
    季池川慢步跟着她走到了卫生间前，他打开门，斜靠在门边，双眼含笑，温柔地看着里头坐在抽水马桶上，双腿岔开，一脸不可置信的李因。
    “不用看了，早上你还没醒的时候，我就已经帮你查探过了。”
    他笑着朝她伸出自己的手，“走吧，我们去医院确认一下。”
    李因站起来，激动地朝他扑了过去，她笑着揽住他的脖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池川说：“阿因，如果你真的怀上了，我们就带上方嫂和小萌回盘屿岛，好不好？”
    李因点了点头，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我会和乔姐请一年的长假，女儿的成长过程，我不会再错过。”
    盘屿岛上李画家的故居外，庭院中他亲手种下的葡萄苗，又亲手支起的葡萄架上，再一次挂满了硕大圆实的葡萄串。
    李因躺在藤椅上，透过身旁干净的玻璃窗户，看着庭院中葡萄架下，斑驳的葡萄叶影子。
    她将手搭在自己稍稍隆起的小腹上，看着看着，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季池川坐在画布前，手持着画笔，给画布上他才画了一小半的藤椅，描上了一道色彩。
    见李因闭上了眼睛，他放下画笔站了起来，脱下袖套，轻着脚步走到藤椅一侧，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额头上方，稍有些凌乱和细小的刘海。
    阳光透过玻璃窗户，将一片昏黄投在她的脸上，他怕她被晒着，忙伸出右手帮她挡着。
    他左手的手指，则顺着她脸颊的弧度，来到她丰润嫣红的嘴唇上，很轻地点了点。
    李因张开了眼睛，他连忙收回手。
    她朦朦胧胧地问他：“你画好了？”
    “没有。”季池川摇头。
    李因半闭上眼睛，在藤椅内侧了侧身子，“那你怎么不继续画了？”
    季池川笑着，没有回答她。
    他伸手摸她脑后刚刚到肩膀的头发，屈指将它们绕在自己指关节处，又松开。
    “你这个模样太美了，我看得出了神。”他低声说，“开了会儿小差，又太久没有画画，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李因听到，背过胳膊，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以示安慰，“不急的，慢慢画。”
    他抓过她的手，吻了吻她稍有些手汗的掌心，低声问：“你饿不饿？我在厨房里炖了点心，现在应该可以吃了。”
    李因虽没有觉得很饿，但还是侧过身，点点头，“你去端过来吧，我稍微吃点。”
    怀着这一胎，她的孕期反应，竟比怀着季小萌时轻了很多很多。
    季池川信誓旦旦地说这回一定是个乖巧贴心的女儿，因为这，她也有些相信了。
    轻手搬过藤椅，不让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晒着李因，季池川这才站起来，走去厨房端他中午时炖下的点心。
    他经过客厅时，见被方嫂搀扶着的季小萌，歪歪扭扭地朝他走来，“爸爸！爸爸！”
    他停下脚步，看着他，温柔地笑了起来。
    季小萌朝他越走越近了，他蹲下身体，张开双臂，“小萌，来爸爸这儿。”
    方嫂放开了他，他向前冲了一步，倒在了季池川怀中。
    季池川单手抱起他，继续往厨房里面走，季小萌又伸出小手，往李因所在的地方一指，“妈妈！妹妹！妹妹！”
    爸爸、妈妈、妹妹，是现在一周岁多的季小萌，最能熟练掌握的三个词。
    季池川微笑着拿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戳了戳他的脸，没再继续往厨房走。
    “方嫂。”他喊方嫂，她正在客厅内，收拾被季小萌扔得到处都是的乐高玩具。
    “麻烦你帮我端一下厨房里的点心，阿因说要吃一点。”
    方嫂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厨房走去，“让我干活，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池川你总是这么客气。”
    季池川抱着季小萌，看了一眼玩具被扔得到处都是的客厅，无奈地笑道：“怪不得你妈妈说你是一台人形挖掘机，你看你捣的乱。”
    季小萌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他继续挥自己的肉胳膊，指着李因所在的方向，“妈妈！妈妈！”
    李因睡了一小会儿，已经起来了。
    她扶着自己的腰，在庭院外树影下的木椅子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再睁开眼时，她看见季小萌在季池川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在了她面前。
    她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又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她不过抱了一小会儿，季池川就担心地从她腿上拎起了季小萌。
    “这家伙太胖了，你别抱他。”
    李因抬头看他们父子，想反驳他，自己身体皮实，抱季小萌根本一点事都不会有。
    但见他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还是笑着回答了他，“好，听你的，你不让我抱，我就不抱。”
    方嫂端着他炖的点心出来了，季池川接过点心，又将季小萌递给空了手的方嫂。
    李因侧头看着他端着热气腾腾的茶盅，小心掀开盖子，生怕她被热气烫到，却没有发现，他自己的手心，早已经被热烫的茶盅，烫得通红通红了……
    吃过方嫂做的晚饭，见天色还早，外面的夕阳看起来，也似乎比平时更美一些，李因让季池川陪她去沙滩边走走。
    他们离开前，方嫂递上来一把雨伞，“这个岛上的天气和帝都不太一样，你们把伞带着，以防万一。”
    季池川一手拿过雨伞，另一手揽着李因的肩，按着他们平时散步的路线，慢步往沙滩走去。
    他们在这盘屿岛上住了已经数月有余，附近的居民早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他们一开始好奇地围观过，后来习惯了，也就只把他们当做平常的邻居。
    除了偶尔会有几个邻居来到他们家中，替家里小辈的孩子要他们的签名，其他时候，他们很少过来打扰他们。
    背对着阳光，看着自己和季池川被夕阳拉得很长，又紧贴在一起的影子，李因和他一起，一路走到了沙滩边。
    现在是六月，日头落了西山，温度降下来以后，沙滩上，就有不少岛上的居民，三三两两地架起了太阳伞。
    盘屿岛上人少，沙滩和近海都非常干净，李因望了一眼远处蔚蓝的大海，走上了满是细沙的沙滩。
    季池川扶着她，两人也不言语，就这样一路往前走去。
    才走了沙滩的一小半，他们便听到，天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真被方嫂说中了，要下雨了。
    季池川抬头望了望天，快速撑起了方嫂给他们的雨伞。
    他单手揽着李因的肩，蹙眉回头看身后，“回去吧。”
    李因同意了。
    他扶着她，转了身，往来时的路上走。
    他们就这样撑着伞往回走，雨却一直没下，只有声声闷雷，响彻在天边。
    经过路边一家音像店的门前时，李因停下了脚步，她听到里头传来她很熟悉的欢快曲调，于是拉住了季池川的胳膊，“进去看看。”
    季池川收起了雨伞，和她一起迈进了这家音像店。
    音像店内没有人，只轻轻回响着她最喜欢的那首歌的乐调——“c’est la vie，say the old folks，it go to show you never  tell……”
    李因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季池川顺手关上了她那一侧的店门。
    她问他，“怎么了？”
    他回答她说：“下雨了。”
    “那正好。”李因回身看身后墙上满满的旧影碟，“我们可以在这儿呆到雨停。”
    季池川笑着点点头。
    李因站起来，从背后墙上拿起一张旧电影的影碟，低头看过简介后，又抬起头，对上了季池川正凝视着她的眼神。
    她抬起头，笑了笑，冲他眨了眨眼睛，他立即会意地低头吻了过来。
    店外大雨滂沱，硕大的雨滴打得行人几乎寸步难行；店内，虽有雨滴不断飘进来，关上门后，却是宁静和温馨无比。
    李因闭上眼睛，抱紧了季池川，暗暗念叨着歌中的那句法国谚语。
    c’est la vie.
    这就是生活。
    第62章 62
    终于在编辑给出的最后截稿日期之前赶完了所有稿子, 再一次检查了一遍错别字之后, 李因把书稿发给了自己的编辑。
    她伸了个懒腰,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低头瞥见电脑右下端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多。
    今天是周二, 这个时间，方嫂应该已经从幼儿园接回了季小萌和季小甜。
    她打开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有开机过的手机, 点开微信，见季池川在早上六点多的时候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还有几场戏就能杀青，等我回来。最近每日夜里梦中都有你，我实在是很想你。】李因微微笑了笑，这文绉绉的语气……
    要不是她知道他最近拍的戏, 时代背景在民国，他还在里面演了一个教书先生, 背那些文绉绉的台词背到几乎崩溃。要不然, 她真会脑洞大开地觉得，他是穿越到民国去了。
    舒展了自己因为久坐而酸疼无比的肩部，李因给他发了一条语音：“好, 我和小萌、小甜, 都在家里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