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带金在一旁低声安慰,劝道:“娘娘便是信不过太医,可也得让人给太子看病不是?总不好耽误了太子的病情。”
“说的是,是得给太子治病。”郑梦境抹了泪,在刘带金的搀扶下站起来,带着哽咽朗声道,“去,差人出宫,给本宫把李建元叫进宫来为太子诊治!”说着狠狠瞪了一眼太医们,“一群没用的!”
太医们站在一处,惶惶然不敢说半个不字。他们面面相觑,心里头也纳闷,昨日里,可是有两位太医给皇太子瞧过的,的确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半点儿征兆都没有。
不过急病,向来都难说。
太医们垂手而立,心里越想越害怕,尤其是昨日那两个给朱常溆搭过脉的,只觉得头晕目眩,等会儿就会被下旨连同家人一起丢了脑袋。
殿里头登时一片安静。
胡冬芸大着胆子,走到郑梦境的身边,低声道:“母后,李御医入宫还得有些时候,不然……就先让太医给太子瞧瞧?”
郑梦境不让太医近前,就是生怕会露陷。每次给宫中贵人们搭脉,所有的脉案都会记录下来,放在太医署里头,一查便知。这实在太容易暴露了,郑梦境不过拿儿子的命去赌。
胡冬芸向她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推了推她,劝道:“母后,就再信太医一回吧。”
郑梦境细思片刻,觉得这儿媳也不是没谱的人,又将目光转向朱翊钧,见他也没有反对,心中就有了数。她清了清嗓子,“行吧,就让他们先看看。”不过保险起见……“昨日给太子瞧过的那两位就不必了,谁知道会不会再弄错第二回。”
那两个太医赶忙跪下,泣声道:“臣有罪。”
郑梦境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们。
太医们商量了片刻,最终推了资格最老的那一位出来。
郑梦境看着那老太医颤巍巍地走近榻边儿,将帐子拉开的时候,心都快提到嗓子口了。
胡冬芸见状,赶紧过去搭手,将太监的那只手抽出来,赶紧盖上帕子,“太医请。”
老太医拱拱手,隔着丝帕搭脉。“咦——”他狐疑地看了眼满脸焦急的胡冬芸。
好像……有点不对?
胡冬芸赶紧问:“可是太子有什么不好?”
老太医摇摇头,继续摸脉。他几乎能确定,里头的人绝不是太子。可当着天子和中宫的面,又没法儿说将帐子拉开看仔细里头的人。
能在太医署呆上那么久的人,不是蠢的。年岁是大了,可心思还是灵透的。
这亦非自己能说得上话的了。
老太医收回手,起身向朱翊钧和郑梦境行礼,“陛下,娘娘,恕臣无能。”说罢就慢慢走回自己原本的位置去了。
郑梦境哭得更响了。
太医们聚集在老太医的身边,低声询问如何。老太医摇摇头,举起右手,手下朝下,做了个安心的手势。
这些个人精,登时都明白过来了。一个个都照原样站好。
小命保住了。
“本宫就说,全都是些庸医!给本宫滚出去!”郑梦境操起手边的一个针线篮子就向太医们丢过去。
朱翊钧皱眉,向他们挥挥手,“出去吧。”又好声好气地哄着心尖尖,“好了,别担心,李建元就来了。”
郑梦境小声应了,眼泪还止不住。
朱翊钧离得近,一下就闻到了她帕子上刺鼻的味道,还不等咳嗽,眼泪刷地流下来。
“陛下快别哭了。”郑梦境将帕子收好,从刘带金手上取了块新的帕子来给他擦泪,“奴家也不哭了,溆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朱翊钧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就说呢,怎么哭得怎么顺溜,感情是有法宝在。别说,还真管用。
郑梦境等太医出去了,立刻收了哭音儿,小心地走到榻边撩了帐子看。“这人怎么找着的?”她望着胡冬芸,“太子妃挑的?”
胡冬芸有些不好意思,“是奴家想的差不多症状的人,单保去亲自选的。太子出门后,就立刻抬进来了。”
“没叫人发现吧?”郑梦境有些担心,一个大活人被抬进慈庆宫,那知道的人恐怕不会少了。
胡冬芸摇摇头,“昨儿夜里,人就在慈庆宫了。”
“你就放心吧。单保那人朕见过,是个做事儿有谱儿的人。”朱翊钧拍了拍郑梦境的背,“别瞎操心。”
郑梦境点点头,“也亏得能找来这么个合适的。”她觉得嗓子有些干,好像是方才哭得有些过了,此时声音有些哑。
胡冬芸也听出来了,捧了一杯冷热刚好的茶来,“母后,润润嗓子。”
“乖孩子。”郑梦境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才觉烧得厉害的喉咙好些。
李建元跟着领路的太监入了宫,就看见朝臣们三三两两地往外头走。他挨个儿同人家打招呼,心里有些奇怪,这不是上朝会的时候吗?怎么?陛下今日罢朝了?
看来太子果真病得不轻。
一想起这个,李建元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待到了慈庆宫,他就发现里头的宫人们全都垂着头,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两个淑女因有外男要来,早就被李嬷嬷给赶进屋子里头去了。此时两人隔着花窗,看着李建元从殿外步履匆匆地进来。
“我认得他。”刘淑女微微蹙眉,“以前我爹病了的时候,曾请他上门看过病。好似是宫外医学馆的,叫、叫什么……”
李嬷嬷好心为她解惑,“是李御医。”她望着李建元的目光带着慈悲,“要说这位御医,那可真正是个菩萨心肠。他父亲便是写了《本草纲目的》李时珍。而今接管了医学馆,越发有善心了。每旬还抽出空来领着馆中的学徒在京中义诊。这天底下啊,就该多些这样的人。”
赵淑女点点头,目光追着李建元,直到人进去了主殿,还舍不得收回眼睛。“也不知道殿下的病怎么样了。”
要是太子大病不愈,一命呜呼,那自己岂不就成了寡妇?这辈子别说正妃了,就是个皇子妃也轮不着。她还指望着能熬死了那恶心的太子妃,好叫自己坐上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