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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节
    “太子妃先前就是多走动了呀,上旬还见了红呢,现在日日叫按在榻上不许下榻。”朱轩姝揉着自己的肚子,眼睛亮亮,“我这不是怕嘛。”
    熊廷弼拿她没法子,“有甚好怕的。乡间农妇白日下地劳作,还有的就生在田坂边上的呢。”他微微皱了眉,“我是担心你吃苦,旁的倒无妨,都依着你。是男是女……也无妨,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我已是丧妻过的人,再不想、再不想……”
    朱轩姝见他似乎要哭,当下就慌了,“别呀,别别别,飞白,我晓得错了,这就下来去院子里走走,好不好?你别气,我我我,我真知道错了。”
    熊廷弼勉强笑道:“我也不是要勉强你,你不愿意也罢了。只不能整日在榻上歇着。”他眯了眼,“近来你定没照过镜子。”
    “是没有。”朱轩姝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滑溜溜的,恐怕就是只虫子都站不稳。就是过去一双纤纤玉手有些粗壮了,看起来肉肉的。
    熊廷弼咳嗽一声,默默地将梳妆台上的镜子取来,挡住自己的脸。
    朱轩姝看了镜子中的自己许久,而后一声尖叫。“谁都不许拦我!我要下榻走走。”朱轩姝一把掀了身上的薄被。
    怎么就胖成这样儿了?她还没见过哪个产妇同自己这般胖的!这脸,都快赶上铜盆那般大小了。还有这腰,这背。
    朱轩姝不断在自己身上四处摸着。怎么以前就没发觉?敢情飞白整日就对着这个模样的自己?
    朱轩姝急得快哭出来了。完了,飞白一定在外头有人了,身子窈窕模样好,还会说情话哄他高兴。
    熊廷弼在边上扶着她,努力憋着笑。
    他就知道这招对姝儿是最管用的。
    “殿下,漳州有信来了。”吴赞女抱着一堆东西,从外头进来,没曾想刚好同这对夫妻撞上。一个快哭的样儿,另一个面上不显,心里可乐开花了。“这是怎么了?”
    朱轩姝摇摇头,把沁出来的泪花儿给憋回去,“一定是大姐姐送来的。”又觉奇怪,“上旬不还刚写了家书来?也没到分红的时候呢。”
    “是啊。”吴赞女附和道,“就连送信的都不是原先的那个了。”
    熊廷弼收起了调笑的心思,他在官场多年,熟知其中关窍,“看来是出事了。”他急道,“除了信,可还有旁的东西送来?”
    “有的,好大一堆东西,可也没有礼单,不晓得里面是什么。”吴赞女将目光转向正在看信的朱轩姝,“殿下,可是漳州出了什么要紧事?怕还不小吧?竟累得大殿下这般谨慎行事。”
    朱轩姝扶着有些酸的腰,沉色道:“备车,将大姐姐送来的东西全都带上,我要即刻进宫,面见父皇和太子。”
    却是不说要去见郑梦境。
    熊廷弼听她这般说,心里就有数了,从她手里接了信快速扫了一遍。“我同你一起入宫。”朱轩姝现在的模样,一个人入宫他也不放心,这要是路上出个岔子怎么办。
    再者,他为御史,此事又在自己的管辖之内。
    马车很快就备妥了,夫妻俩一同上了车。熊廷弼看着朱轩姝一直没松开的眉头,安慰她,“大姐姐既能写信送来,就证明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惜京师、漳州两地相距甚远,通信也不甚方便,我们没帮上什么忙。”
    “不,这事儿绝没算完。”朱轩姝肃然道,“我知道大姐姐的性子,若事情已了,她定不会做出这般绝的事儿。飞白,你想,大姐姐送了信,又将贿赂的礼物一并附上,这是正戳中了浙江官员的痛脚。他们能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
    熊廷弼想了想,觉得也确有可能,但……“他们真的会同一个女子为难?”何况朱轩媖的身份又不是不知情,将她给欺负着了,难道天子还会善罢甘休?
    这除了籍的,也是嫡亲的女儿啊。真想要收拾人,那小辫子一抓一大把。别人他熊廷弼是不晓得,可自己手里却没曾少过什么黑料,只暂时压着没捅上去罢了。
    好钢用在刀刃上,没到真正的节骨眼,熊廷弼不会随意弹劾人。既然要弹劾了,必要将人给彻底扳倒了才行。否则就沦为党争之间的口诛笔伐,纯属无谓的内耗,并不可取。
    “这谁知道呢。”朱轩姝捧着肚子换了个姿势,额上冒出密密的汗,“且看父皇同弟弟是怎么打算的。”
    熊廷弼取了丝帕给她擦汗,“这是朝政之事,你带了话就去寻母后和太子妃吧。若是叫人晓得了,又得参你一本。”
    “哎,听你的。”朱轩姝勉强笑了一下,又收了回来。她知道自己和熊廷弼是绑在一起的,要弹劾她,必会带上熊廷弼。她绝不允许自己成为熊廷弼的包袱。
    时至关闭宫门的时候,路上行人渐渐少了,马车跑得飞快,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宫门口。
    第193章
    熊廷弼和朱轩姝到了乾清宫, 正好朱翊钧和朱常溆在说话, 殿中并无朝臣。朱轩姝大着胆子走进去,向父亲问了好,临走前特地朝朱常溆死命地使眼色。
    朱常溆眉头跳了跳, 二姐姐这模样, 特别像眼睛抽了。他轻咳一声, 摸了摸鼻子, 回了个自己知道了的眼神。
    朱轩姝这才安心地出去。朱翊钧不放心女儿,特地叫了身边伺候的王义亲自送了她去慈庆宫。
    “咦?”朱轩姝奇怪, “母后不在翊坤宫?”
    朱翊钧摇头, “太子妃见红,她心里放不下, 这几日白天都在慈庆宫呆着。你来的正好, 上慈庆宫去陪太子妃说说话。看她整日只能卧榻,朕都觉得无聊。”
    朱轩姝自然应下, 临走了再看一眼熊廷弼, 确认无误,便由王义搀着,提着裙裾出了殿。
    公主所坐的肩舆早就在外头备好了,王义小心翼翼地将朱轩姝给扶上去,在一旁跟着走,不断出声提醒请轿长走得稳一些。
    肩舆稳稳地停在慈庆宫外头,朱轩姝在王义的搀扶下慢慢往下挪动脚步。刚跨进宫门,就听见郑梦境在里面大发雷霆。朱轩姝心里“咯噔”一下, 不免加快了步伐。却累得王义慌了神。“奴才的好殿下,快快慢些儿。”
    郑梦境在里头听见了外头的声音,向刘带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福身,出去看了一回,不多时将朱轩姝给带了进来。“是殿下入宫来看娘娘了。”
    朱轩姝看了眼征用手背抹着泪的妹妹,脸上堆起了笑,“姝儿的好母后,这是怎么了?竟发了这般大的火。”说着拿眼去瞟朱轩媁,“可是谁惹得你动了这般大怒?女儿亲去教训了她可好?”
    郑梦境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为朱轩媁求情,将身子往边上一扭,“谁来都没用。”她指着朱轩媁,“今儿你就甭给我用膳了,好好儿立着,想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同你父皇可是给你生了脑子的!”
    朱轩媁红肿着一双眼,死咬着唇,脸上犹是不甘心、不认错的模样。看得郑梦境火气上来,直想反手一巴掌扇过去,幸而叫朱轩姝给挡着了。郑梦境怕自己个儿伤到了怀着身子的女儿,赶紧把力道给卸了。“可有哪里伤着了?”
    朱轩姝本无事,此时灵机一动,抱着肚子就喊疼,吓得郑梦境连连叫来在慈庆宫呆着的太医来给朱轩姝瞧瞧。
    太医搭了脉,哪里还有不知道的。他看了眼榻上捧着肚子唉唉叫的云和公主,只好硬着头皮对一旁担心的郑梦境道:“殿下、殿下……殿下这是惊着了。”
    郑梦境一听,差点就要哭出来了,赶紧握着朱轩姝的手,“都是母后不好,方才也不留心些,将你给吓着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朱轩姝,“可还有哪里不舒坦?腹中的孩子还闹腾不?可好受些了?”
    朱轩姝怕真将身子不大好的母后给急着了,忙道:“好些了,好些了。”又冲太医使了个眼色,“这几日孙太医照顾太子妃辛劳了,我这儿给赏。”
    “且不忙,我来给就好。”郑梦境听说女儿身子好些了,心头的气也缓和多了,吩咐刘带金给了孙太医赏赐。
    朱轩姝朝还在边上立着的朱轩媁投去一眼,温声道:“媁儿今日是怎么了?见了我也不过来问声好,这是同我这个姐姐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