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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姐姐也莫要再叹气了,”冯嫣然适时地开了口:“钱洛惜有今天,也是她咎由自取。年前皇上禁了她的足,她就应该安安分分待在宫里养胎,可她愣是瞧不见皇上的用心,自己个闹着出来了。”
    “是啊,皇上禁她足,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可惜了,”沈玉珺有时候也会想钱洛惜是怎么想的,明明以前看着挺有心机的,怎么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
    冯嫣然自嘲地笑了声:“我原以为我见了她出事会高兴,会有大仇得报的感觉,可是我现在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跟她十多年的姐妹情份,没想到竟叫她今日到了那般地步还不忘……还不忘攀扯我。在她心里恐怕不除掉我不痛快吧。”
    沈玉珺今日也是见识到钱洛惜的狠了,她自己有没有命还不知,但就那样,她还是抓住一切可能想要置她于死地:“今日你也是受了我的牵连,如果不是你刚好来添禧楼,就没后面那些事了。”
    “姐姐真的这样认为吗?”冯嫣然看钱洛惜今日癫狂的样子,就知道她只是腾不开手来料理她,他日等她缓过神来了,还不是一样不会放过她。
    “你也不要多想,”沈玉珺怕冯嫣然又被惊到:“天色也不早了,我让竹云送你回去早点休息。”
    “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现在也不想再费心思想那么多了,那你也早点休息。”冯嫣然其实今日并没有被吓到,看到钱洛惜的下场,倒叫她宽心不少。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钱洛惜她太自以为是了。
    乾元殿里,景帝听完小路子的回话,坐在龙椅上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这次大封,三品以下有过孩子的都晋两个位份,其他的就晋一个吧。这也算是朕给她最后的补偿了。另外熙德容晋位正四品贵仪,保留封号。三品以上,叶婕妤晋位从二品修仪,其他人就赏些东西就行了。”
    “诺,”小路子想着钱洛惜,要不是因为烙梅香,想必皇上不贬了她就算客气了。但愿她经了那些事之后,脑子能清醒点,不然迟早还是要遭殃的。
    “还有让杨良媛搬去连玥阁,”景帝想到今天重华宫的那些事情,只觉得是应该要稍微提醒下德妃了,给她协理六宫之权不是让她好方便自己行事的。连自己宫里都管不好还理什么六宫。
    “诺”路公公就知道皇上要警告德妃,这皇上还年纪轻轻呢,就那么急着给她自己铺后路了。服侍皇上这么多年,德妃竟还不知道皇上最讨厌什么,自作聪明,到最后不要变成作茧自缚就好。
    今年因为北征大军出征在即,为了节省开支,宫里元宵节也并未大办,再加上皇上去了西山军营劳军。所以皇后也就只招了宫里的妃嫔在景仁宫用了晚膳算是走个过场。
    元宵过后,沈玉珺就彻底忙开了,从添禧楼搬去了昭阳宫的东侧殿。
    昭阳宫已经许久未住人了,虽然内务府之前整修过,但还是有些阴湿。沈玉珺昨天就吩咐竹雨竹云过来这把火炉都给烧起来除湿。今日搬过来的时候,倒是干燥了不少,竹雨还点了檀香,沈玉珺觉着还不错。
    “小主,这昭阳宫可真气派,”秋菊忙好了手头的事,就宫里宫外的转了一圈:“奴婢在这宫里也有几年了,以前都是听人说到,没想到有一日会住到这里面,可真跟做梦似的。”
    “是啊,终于搬过来了,”竹雨端了碗牛乳过来:“小主趁热喝吧。”
    “竹云呢?”沈玉珺接过牛乳问道:“怎么一早上都没见着她?”
    “竹云在库房那里,”竹雨笑道:“那边不整理好,估计她在哪都不安生。”
    沈玉珺闻言也笑了,竹云虽说性子偶尔会跳脱一下,但人是精细得很,这也是她当初把银钱跟库房交给她管的原因。说句不好听的话,库房里就是莫名少了只蚂蚁她都能知道。前几日,竹云私底下跟她说有人进过库房,她这样说沈玉珺倒没怀疑。想到皇上从添禧楼拿走的那个小罐子,沈玉珺就决定不要再拖了,等不得昭阳宫湿气干就搬过来了。
    沈玉珺想到竹云的性子,估计她要盯着库房好一段时间了,就忍不住笑了:“由着她吧。”
    “小主,杨婉仪来了,”小邓子跑进来回报到。
    沈玉珺闻言:“快请进来,”杨书嬅怎么来了?她跟她可没什么来往。不过想是这么想,沈玉珺还是挂起了笑容,站起了身。
    身披桃红色宫装的杨书嬅主仆在小邓子的带领下进了屋里。进屋之后,她也不拖沓,直接上前两步行礼:“熙德容吉祥!”
    “杨婉仪不必多礼,”沈玉珺上前去扶她起身,毕竟是有了身孕的人,在她宫里只要是知礼的,沈玉珺都会照顾一些。
    “多谢熙德容体恤,”杨书嬅微微就着沈玉珺的手起了身:“今日贸然来打扰,不知道有没有扰了您。”
    “哪有的事儿,我正无趣呢,看着她们收拾东西。你来了正好,咱们也可以一起说说话。”沈玉珺搀扶着她来到榻上坐下,后吩咐竹雨:“拿两个软枕过来,给杨婉仪靠着,坐着也舒服些。”
    “熙德容不必如此客气,我这样坐着就好,”杨书嬅笑着阻扰到:“您这样倒叫我日后不敢再来了,就这样吧。”
    “那好吧,”沈玉珺笑了笑,也坐回到榻上:“你怀着身孕,这茶吃不得,我让她们给你上杯牛乳可好。”
    这次杨书嬅倒是没有客气:“谢谢熙德容!”
    “这段时日忙,你有了身孕,我也没过去瞧瞧,现在倒好竟叫你过来瞧我了,我的错。”沈玉珺虽不知杨书嬅怎么突然跟她热络起来,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杨书嬅依然笑着,脸上丝毫不见不快:“这段时日又是过节,姐姐又是要搬宫,估计忙得恨不能分身两人,我怎会不知呢?”
    “说来搬宫,你那边收拾妥当没有?”
    杨书嬅因为有孕,再住在萱若阁就有些不便了,毕竟那里还有一位失了孩子的柳婉仪,未免冲撞,皇上前两日叫人收拾了连玥阁出来,让杨书嬅搬过去。
    “我东西少,收拾得已经差不多了,今日就是打算来姐姐宫里坐坐,再去连玥阁看看。”杨书嬅看着还是淡淡的样子,不见多余的欢喜:“说来连玥阁就在昭阳宫的西边,离得倒是很近。日后恐怕要扰到姐姐了。”
    沈玉珺是知道连玥阁的,就离她宫里不到一盏茶的脚程,那也是个好地方:“我倒是不怕的,你有事尽管差人过来知会一声。”她这样说倒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杨书嬅这人平时不声不响的,处事想来也是谨小慎微的。再说她现在怀着身孕,盯着她肚子的人可多着呢,可轮不到她为她操心。
    “那我在这里就先厚着脸皮多谢姐姐了,”杨书嬅听了沈玉珺的话,倒是多了几分欢喜。
    二人倒是聊了好一会,直到竹云进来禀说:“小主,路公公来给您送赏了。”
    “知道了,我这就来。”
    杨书嬅闻言也起身了:“姐姐今日刚刚搬宫,想来事情也多得很,我已经贸然叨扰姐姐好些时候了,这会子也该去连玥阁看看了。”
    “也好,你日后搬去连玥阁,咱们离得也近,走动就更方便了,有时间我就过去你那里走走,到时妹妹不要腻了我就是。”沈玉珺也跟着站起身。
    “姐姐说哪的话,到时我必是要扫榻相迎的。”
    沈玉珺送走了杨书嬅才去接了赏。坐在榻上,她想着今日杨书嬅的种种,有些摸不着路数,她这是想要干什么?
    “小主,今天杨婉仪怎么来咱们宫里了?”秋菊有些疑惑,现在她们宫里是招人眼,但那个杨婉仪平时就是个安静的,也没听说她跟谁多有走动啊。
    “不清楚。”
    秋菊想了想还是多了句嘴:“小主还是不要跟杨婉仪来往过密,毕竟她是怀有龙嗣的人。像钱良娣那样的事,可不能再来第二次了。”
    “我知道,虽然今天我也多有试探,但也没探出个什么来。不过有一点倒是挺明显的,她想跟我宫里交好,”沈玉珺就怕这些莫名其妙找上门的牵扯:“现在也没其他法子,静观其变吧。”
    “也只能这样了,”秋菊有时候会想她们宫里都是安分守己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的,怎么就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找上门,防都防不过来?
    沈玉珺主仆在昭阳宫里猜测着,那边萱若阁的安凝轩里,杨书嬅也在跟贴身大宫女说着话。
    “她这两日情况怎么样了?”杨书嬅问道。
    “小主放心吧,那边奴婢已经叫加大药量了,”绿裹是知道她家小主推迟不肯搬走的原因的,可是她还是要劝几句:“小主,那边的事情既然已经下手了,那咱们就赶快搬了吧。这样还能少些干系。”
    “我心里有数,这两日我们就搬,”杨书嬅低头想了想:“绿裹你说皇上那日为什么突然来了我这里。”这几日她一直在想,那日皇上的举动,竟叫她心里默默生了些妄想。
    “奴婢这两日也在心里琢磨着这事,”绿裹闻言皱着眉头:“德妃娘娘那眼瞧着就要让小主搬去她宫里了,可没想到皇上竟先开了口让您搬去连玥阁。这样一来,德妃娘娘那是不能再让您搬了。”
    杨书嬅脸上倒是多了些笑意:“你说皇上是不是知道德妃的打算,心里不乐意才这样插一手的。”要是真是这样那就好了,也许她想的也不是不可能。
    “小主是说皇上是有意这样做的,”绿裹按着这思路一想:“小主,淑妃娘娘养了大皇子多年,大皇子到今日还没有被记入她名下,您说皇上是不是……”
    杨书嬅自然是知道绿裹的想法,恰恰好跟她想的一样:“绿裹,你说我会有机会吗?”
    “小主您是说……,可是您答应了德妃娘娘,”绿裹握紧了拳头:“您要是反悔,德妃娘娘会不会?”绿裹用手在脖子上来了一下。
    “她不敢,”杨书嬅也怕,但想想最近的事:“钱洛惜刚刚闹出那样的丑事,德妃的脸早就丢尽了。不管皇上之前的安排是不是有意的,她都要顾忌一些,毕竟这宫里是皇上说了算。绿裹,我不想把他给出去,我后悔了。”
    “小主,您不管做什么,奴婢都跟着您就是了。您不想给,那咱们就不给,”绿裹蹲下身子,握住杨书嬅放在膝上握成拳的手。
    杨书嬅眼里的泪滴落了下来:“不是不给,是不能给德妃,给她就争不回来了。”
    绿裹很聪明,又了解主子的性子,听主子这般说,瞬间就明白了:“小主,您说的是熙德容?可是她位份也不够啊。”
    “对,就是熙德容,”杨书嬅自皇上封她做婉仪的时候就在想这事:“我还有不到七个月就要临盆了,我自己是不要想了,不说我有没有那个本事,就是德妃那也是不让的。但熙德容不同,她深得盛宠,皇上连昭阳宫都给她了。绿裹,我有一种预感,熙德容迟早要入主昭阳宫。”
    “可是,熙德容她会肯吗?”绿裹想那熙德容自入宫以来的行事,那就是个抓不着错处的,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会为了她们得罪德妃?
    “就算她不肯,我也要想法子让她肯的,”杨书嬅咬着牙,抽噎了两声:“绿裹,你知道吗?我现在只能想到熙德容了,只有孩子到了熙德容手里,我日后才能再把他争回来。因为依熙德容的盛宠,她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
    “小主,您松松心,咱们还有时间,咱们慢慢想法子让熙德容松口,”绿裹见不得主子这般逼迫她自己,她心疼。
    “一定会有法子的,”杨书嬅嘴里念叨着:“一定会有,我要想想。”
    乾元殿里,路公公回了景帝:“奴才刚去给熙德容那送赏赐,见着杨婉仪也在。”
    景帝闻言,连头都没抬一下:“不错,是个聪明的!”
    路公公见皇上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样子,耸耸肩想想这可不就是皇上想要的结果吗?杨婉仪终于不再听天由命了,多好,懂得为自己个争取,才能有好的结果。
    重华宫正殿,德妃拿着账本是一点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一直在想着皇上最近的举动,看来皇上是真的恼了。现在也不用多想了,皇上大概是已经知道她的打算了。
    “娘娘,”婉依进来回话了:“今天杨婉仪去了熙德容那,待了好一会。”
    自从钱良娣的事之后,德妃就让婉依接手了菀瑕的事儿:“哼,去熙德容那里,她倒是有心思。连玥阁就在昭阳宫西边,她去熙德容那坐坐也不奇怪。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熙德容有福气,她去沾沾光很正常。”
    “娘娘就不怕杨婉仪动了其他心思?”
    “动吧,随便她。”德妃自嘲地嗤笑了一声:“反正皇上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思,本宫大概也知道了。就算她不动心思,皇上都会让她起了心思。”
    “那娘娘您可要早做打算呀?”婉依有时候也觉着皇上心狠,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们娘娘,就连个公主也不让她们娘娘养着。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德妃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婉依,本宫后悔了。可是太晚了,皇上是不会饶过我的。”
    “娘娘,您当年也是逼不得已,”婉依怎会不知道她家娘娘这么多年的苦,不知道有多少夜里,她家娘娘都是哭着醒来的。
    “逼不得已?”德妃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常常在想,当年我是怎么狠得下心来的?作为一个母亲,我亲手断送了自己孩儿……”
    ‘噗通’一声,婉依就跪到了地上:“娘娘,您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想了。这么多年了,您放下吧。”
    “报应,都是我的报应,”德妃每每想到当年那个成型了的孩子,就心如刀绞,那是她的孩子啊,是她的骨血,也是被她亲手了结了的。皇上不许她再有孩子是应该的,哪会有她这么狠毒的母亲?
    昭阳宫里,沈玉珺看着竹云给她布置的小书房,连连赞道:“不错不错。”走到书桌边,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几本佛经:“这是你今天找出来的?还是你细心,我刚好要用。”北征大军就要出发了,她大哥已经确定是要随着一起去的,她其他也做不了什么,就想多抄写几本佛经供着。
    “奴婢瞧着小主最近心神不宁的,今天收拾库房,就把这些给拿出来了。”竹云自是知道大爷要去边关的事,一母同胞的,她家主子自然是担心的。
    “是啊,抄抄佛经,也好静静心思。”沈玉珺翻看了几眼佛经,心想着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是零时抱佛脚?
    秋菊快步入了内室:“小主,皇上来了。”
    沈玉珺原本以为最近前朝忙,皇上今晚不会来的,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皇上竟然来了。她赶忙放下手中的佛经,迎了出去。
    “皇上吉祥!”沈玉珺刚出了内室,就见皇上已经进来了。
    “起来吧,”景帝伸手拉起沈玉珺:“这昭阳宫住着还习惯吗?”
    “多谢皇上挂心,昭阳宫很好,嫔妾很喜欢!”沈玉珺被景帝拉起后,就顺势缠上皇上的手。两人手拉着手进了内室。
    第41章
    景帝进了内室之后,就打量着眼前熟悉的布置, 跟添禧楼有几分相似, 不显华贵, 但处处透着股简单大方, 看着很舒服:“不错!”说完便拉着沈玉珺坐到榻上了。
    “皇上喜欢嫔妾的布置?”沈玉珺有些欣喜, 毕竟景帝很少表现他的喜恶。
    “你喜欢,朕看着就喜欢,”景帝故意逗弄沈玉珺, 小妮子在他面前总是这般喜形于色, 心思都在一张小脸上显着, 每每跟她在一起都会很轻松。
    沈玉珺知道皇上最近一直在忙着北征大军的事,这会子应该累得很,就示意竹云拿了两个软枕过来, 垫在景帝背后,好让他倚着舒服些:“皇上今天是喝了蜜吗?说的话竟这般甜。”
    景帝倚在软枕上,瞬间感觉整个身体都放松了, 拦着沈玉珺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你喜欢听吗?”
    “皇上说的,嫔妾都喜欢听, ”沈玉珺靠在景帝的胸前,仰着小脑袋看着皇上, 脸上是满满的甜蜜, 嘴角都弯弯的。
    “哈哈……你倒是想得美, ”景帝看着怀里的小女人, 两眼雪亮雪亮的,里面全都是他,终是心里暖了一回。
    沈玉珺闻言也不生气,把小脑袋贴回景帝的胸前,蹭了蹭,不再言语了,就这样静静的挺好。
    屋子里伺候的宫人见两位主子这般腻歪,就很识相的默默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