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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贺绍廷听罢大惊失色:“她竟然先跟着去了?!”
    不待长风回答,他便急急唤了范广曹胜带上人马直往东城门方向而去。
    却说长顺当日奉了唐筠瑶之命,安排了人向折柳抛下了饵,便每日装扮成各种各样不起眼的人物守在豫王府外头,生怕错过了折柳的动向。
    半个月不到,他终于再次等到了折柳出门。
    他二话不说便跟上,不远不近地跟着对方穿街过巷,东拐西拐地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所经之处越来越偏僻,又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便跟着对方到了一处荒山上。
    随即,他便看着那折柳行至一座坟前,蹲下身子,取中篮子里的香烛纸钱等物点燃。
    他暗道:原来是上坟,却是不知所拜祭的是何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生怕惊动对方,他特意寻了隐蔽之处把自己掩藏好。半刻钟不到,他便见折柳起身,提着那空空如也的篮子打道回府。
    他迟疑片刻,还是快步来到那座坟前,绕着它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圈,正要看看墓碑上刻着的字,却忽见墓碑下的泥土似乎被动过。他心思一动,遂蹲下去把泥挖开,挖着挖着,手指便触到了像是竹筒之类的硬物,连忙把它挖开来,见果然是一个拇指般粗的竹筒,长度大约与他中指差不多。
    他打开那竹筒,见里面放着一张小纸条,取出摊开一看,见上面写着‘许非许’三个字,一时不解,只连忙把它放回原处,又重新埋好。
    唐筠瑶虽然编了个真真假假的故事去引折柳,不过也清楚饵虽然抛出去,但什么时候对方会上钩却不肯定。直到这日她见长顺满脸愧色地回来复命,只道自己今日本有机会查出余孽落脚之处,可却一时大意让人对方从自己眼皮底下跑掉了。
    唐筠瑶细一问。长顺便将自己看到折柳在墓碑旁埋下‘许非许’的纸条,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有一个中年男子假装上坟,将那纸条取了去。
    他跟着那男子进了城,看着对方七拐八弯地专往人多之处钻,一个没留意便让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当中,再也寻不着。
    没能追踪到芳宜的落脚之处,唐筠瑶自然甚为失望,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责怪他疏忽大意。
    可是她虽然没有怪责,长顺却是自责不已,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把对方的下落寻出来。
    唐筠瑶不知他的心思,只想着‘许非许’三个字。
    许非许,第一个许应该指的是豫王府里的许汀若。至于第二个许,是指许汀琬,还是指许家女儿?只不管哪一样,折柳能意识到这个‘许’字的重要,可见她本人必是芳宜信得过之人。
    她想不到的是原来折柳竟是会以这样的方式通风报信,只可惜此番没抓着人,那得另外再想法子。所幸敌在明我在暗,不愁没有法子引出她们来。
    只是还未等她想出新法子,过得半个月后,长顺便急急忙忙使了个侍卫地回来禀,说是那折柳突然告假,离开豫王府后进一间杂货铺,而后便避人耳目出了城与当日取走纸条的男子汇合。
    唐筠瑶一惊,随即大喜,立即使了长风过来,命他前去忠勇将军府将此事告知贺绍廷,她则换上男装,想了想又把当年天熙帝赐给她的鞭子带上,这才带着唐松年派给她的护卫便要出门。
    哪想到她还没有溜出去,便遇上了正访客归来的唐淮周。
    唐淮周一见她这般打扮便挑眉道:“你倒是愈发放纵了啊!隔三差五便来这么一回遭,哪有姑娘家这般上赶着与人见面的?不行,我得与你一起去!”
    若是仅是与贺绍廷见面便罢了,可这一回却是有重要之事,唐筠瑶自然不好带上他。可唐淮周却是难得的坚持,她无奈,也着急出门,故而不得不答应了。
    看着马车驶出了城,唐淮周才醒悟过来,敢情自家妹妹并不是去见贺绍廷,而是当真另有要事在身?可她方才为什么不明言?
    可此刻他也不方便详见,唯有骑着马跟着她。
    而贺绍廷得了长风的报讯后,二话不说便亲自带人追了上来,出了东城门,沿着护城河一路追去,追出好长一段距离了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便有些急了。
    那胆大包天的丫头不会孤身一人便追去吧?若是被发现了可如何了得!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握着缰绳的手也不自禁地有几分抖,愈发催动马匹疾驰。待离约定的十里外树林愈来愈近,他才缓缓勒紧缰绳降下速度。
    他高坐在骏马上,锐利的目光四下环视,可却一直没有看到唐筠瑶的身影。树林里一片寂静,只有枝叶迎风摆动时发出的哗啦拉细声,夹杂着鸟叫虫别鸣,放眼望去,是枝叶繁茂的一颗颗高大粗壮的大树,哪里有半个人影!
    他心中不安,因不知敌人是否也在树林里,故而也不敢大声唤,只吩咐了带来的亲卫四下散开,找寻唐府人的踪迹。
    “你说那姑娘会不会已经落入敌手了?”寻了将近小半个时辰都不见人,范广有些不安地问曹胜。
    曹胜哪敢胡说,不过是一时寻不着人,将军都这般焦急了,若是那姑娘当真遭了不测,将军还不定会怎样呢!
    “别胡说,赶紧找人。”他低斥,顿了顿,想到当初在城外遇上那些前朝余孽时,唐筠瑶溜得比谁都快,他的唇边不知不觉便带上了几分笑意,“唐姑娘机灵得紧,也惜命得紧,不会让自己落入危险当中的。”
    范广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笃定,不过也稍稍放下心来。尽管不怎么待见那小妖女,可也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千万莫要出什么才好。毕竟只有在那小妖女跟前,自家将军脸上才会难得地多些笑容。
    而不过一时心血来潮硬是跟着妹妹出门的唐淮周,走了这么一路,心里的狐疑便越来越多。妹妹不但不是去见人,反而像是跟踪人。
    终于,趁着弃马而行的机会,他一把拉住唐筠瑶,压低声音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在跟踪什么人?为何要跟踪他们?可是与他们结怨?”
    唐筠瑶含含糊糊地道:“这会儿没法子与你详说,待回去之后再告诉你。”
    想了想又提醒道:“反正你要记得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否则性命难保!”
    唐淮周大吃一惊:“竟还有性命之忧?你到底与什么结了仇怨?”
    可是唐筠瑶已经无暇再理会他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远处终于现身的芳宜,全身骤然绷紧,死死地握着拳头,眼中渐渐凝聚了刻骨的仇恨。
    就是这个人,上辈子就是这个人毁了她一生,也把她愚弄了一辈子,教她骨肉相残。
    “她不就是前段时间官府下了海捕文书的那个贼人么?难不成你……”此时的唐淮周也认出了对方,一时惊讶,只当他看到妹妹眼中毫不掩饰的仇恨与杀意时,顿时便愣住了。
    宝丫什么时候与这个人结下了仇怨?
    他沉默片刻,缓缓地伸出手去,轻轻包着那只攥得老紧的拳头,柔声道:“宝丫,你要记得你是爹娘兄长的掌中宝,不要被仇恨侵占你的内心,万事都有爹爹和哥哥替你扛着。”
    唐筠瑶身体一僵,下意识地侧过脸去,瞬间便对上了那张温和的带笑脸庞。
    眼前这个人,眉目如画,温润如玉,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了和上辈子一样的翩翩佳公子。可相比上辈子的表面温和有礼,实质冷漠疏离拒人千里,这辈子的他让人瞧来却是添了几分暖意,连眉目间也舒缓了许多。
    上辈子他对她的算计亦不少,当然,她也毫不客气地予以还击。这辈子他们彼此陷害、诋毁的时候也不少,吵吵闹闹却又嘻嘻哈哈地一起长大,他也是她最亲近之人。
    不知不觉间,她觉得鼻子有些酸涩,视线也有几分朦胧,忙低下头去掩饰住。
    芳宜自收到折柳那张纸条后,先是不解,待细一想,顿时大惊失色。
    如今的许汀若并不是许家姑娘?!
    要是她真的不是许家姑娘,籍贯、生辰八字自然也是假的,那她岂不是在她身上白白浪费了十几年的心思?甚至还因为她而折损了不少人手。
    她又急又恼,顿时喉咙一阵腥甜,哗啦一下便生生吐出血来。
    “主子!”图衣等人见状大惊,连忙上前来搀扶着她。
    “我要见折柳,立刻、马上,不释一切代价都要见到她!!”待觉心中急怒稍稍平息几分后,她做出了这辈子唯一一个冲动的决定。
    图衣等人苦劝她不得,唯有着手安排。
    此刻,芳宜听着折柳将那日老妇人寻侄孙女一事,详详细细、一字不漏地向她道来,本就苍白的脸色又不禁白了几分。
    虽然知道那老妇人的话未必可以尽信,但对方能说得中许汀琬这个名字,便足以教她心惊胆战了。
    当年许家除了许汀琬许汀若这对孪生姐妹外,其他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她亲自带人检查过的尸体,自然不会有遗漏。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还是不知不觉地许汀若的身世起了疑心。
    “主子快走,赵氏走狗追来了!”突然,有下属飞快地朝她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
    她脸色剧变,图衣等人立即护着她往树林深处跑:“快走!”
    唐筠瑶本只是远远地看着仇人,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大叫着‘主子快跑’,随即便见芳宜等人居然飞快地往自己这边跑来,立即想也不想地吩咐带来的两名护卫:“快截住他们,必是咱们的人到了!”
    第80章
    那两人有几分迟疑,毕竟当初大人可是再三交代过,他们的首要职责是护着姑娘的安全,其余一切都不重要。
    “快去啊!我自己有鞭子,还有哥哥保护,不要紧的!”唐筠瑶见他们不动,立即抽出身上的鞭子表示自己有自保能力,又催促道。
    “听姑娘的!”唐淮周见芳宜那些人越来越接近,当机立断地命令道。
    两名护卫当下再不迟疑,立即抽出兵器飞身迎了上去。
    正护着主子迅速撤离的图衣等人见前方突然杀出两人,大惊失色,这可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了。可事到如今,她也唯有拿着护身的短剑,和其他下属一起紧紧将芳宜护在中央,硬着头皮对付不断地围过来的敌人。
    贺绍廷分散了兵士去寻唐筠瑶的踪影,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可始终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踪迹,他又急又怕,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随即又见他的一名兵士飞身回来禀报:“将军,发现前朝余孽踪迹!!”
    他顿时遍体生寒,生怕唐筠瑶会落到对方手上,当机立断,立即抽出宝剑,几下凌跃,朝着打斗之声传来之处疾掠而去。
    范广曹胜等人各自抽出武器紧追在他的身后。
    唐淮周是个文弱书生,唐筠瑶也只是会点三脚猫功夫,自然不会不自量力加入战局,兄妹俩躲在大石后,紧张兮兮地注意着战局。
    “是廷哥儿!你瞧,廷哥儿来了!”唐筠瑶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远处那个矫健的熟悉身影,激动地扯着唐淮周的袖口摇了摇。
    唐淮周只觉得半边袖子都快要被她扯下来了,忙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扯别扯,扯坏我衣裳了,这是娘才给我做的新衣,头一回穿的呢!”
    “又不是去见未来嫂嫂,你穿新衣做什么!”唐筠瑶百忙之下也没忘记挤兑他一句。
    “君子有云——”话未说完,突然‘啪’的一声闷响,一个人影朝着他们藏身之处飞了过来,而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阵浓浓的灰尘,把兄妹二人呛得不行。
    “咳咳咳……呸呸呸……”唐淮周吃了满嘴的尘土,唐筠瑶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到哪里,本还是白白净净俊俏非常的小公子,这会儿灰头土脸的瞧着滑稽极了。
    兄妹二人只顾着身上的狼狈,却不料把自己都给暴露了。正拉着芳宜往这边逃过来的图衣一见又冒出两个人,想也不想便大叫:“杀了他们!!”
    “不好,跑!!”唐淮周率先反应过来,拉着妹妹的手撒腿狂奔。
    唐筠瑶也就是初时被他拉得一个趄趔,很快便迈开双腿追上了他的步伐。
    “哥,这和话本不一样啊!”她边跑边大声道。
    “什么不一样啊?!”唐淮周迎风狂奔,闻言同样大声问。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英勇地挺身而出,和敌人大战三百回合,把他们一一斩于刀下,保护柔弱的妹妹我么?”唐筠瑶随手抹了一把脸,叫得更大声了。
    “你当我傻啊?!我又不会武,不跑留下来当箭靶子么?!!”唐淮周扯开嗓子叫得更大声。
    “你为什么不学武呀!!哎呦,跑得我脚都快断了!”
    “有啥爹就有啥儿子,咱爹当兵都被人嫌弃身子骨弱,生的儿子我自然也强不到哪里去!!”
    ……
    “哥,咱们……跑错方向了!他们原就要……往这边逃的,咱们也跑这边,岂不是……恰好和他们同路了么?应该往后逃,这样……就会和廷哥儿汇合了!!”片刻之后,唐筠瑶喘着粗气又叫。
    唐淮周如梦初醒,狠狠地一拍脑袋:“对哦!跑错了!!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啊啊啊!快跑啊!!”追兵突然凌空杀到,唐筠瑶吓得尖叫一声,瞬间反客为主,如离弦的箭一般,拉着唐淮周飞也似的跑出了好几丈远。
    一刀劈了个空的追兵:“……”
    你这么能跑,你怎么不去当传讯兵呢!!
    兄妹二人的说话声顺着风传来,让正欲提剑前去相助的贺绍廷险些一个踉跄,亏得他及时稳住了身子,又见离唐氏兄妹最近的范广带着长风长顺追了上去,将追杀兄妹俩的一名敌方男子击退,这才松了口气,反手一剑逼退了从身后偷袭的一人,又一个侧身避开从左侧攻过来的男子,三人立即便缠斗一起。
    而曹胜也带着人追上了芳宜图衣等人,正挥剑与她们的手下击杀。
    芳宜如今身边的人本就不多,武艺最好的两人前去围攻贺绍廷,又分出了两人前去追杀唐氏兄妹,再一部分对付其他兵士,护着她和图衣的不过堪堪三人。
    那三人既要保护她与图衣两个丝毫不会武的,又要对付曹胜等人,十几个回合之后,便已经感到相当吃力了。
    范广等人赶来相助,唐筠瑶终于得以喘口气,拉着唐淮周就地一滚避开打得激烈的两方人,然后胡乱抹了一把额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