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拈酸眼红地看着姜姒,冯玉兰说话倒也逗趣儿,自来是个妙人。
她一转眼,又瞧见这边姜家三个姐妹,虽知她们是庶出,也不短了礼,笑着道:“几位姑娘也好。”
姜姝等人连忙还礼,自是知道冯玉兰身份高贵,不是她们可比。
冯玉兰父亲乃是御史第一顶官帽,当朝一品大员,能跟姜家老爷子相比,便是比姜姒,她这出身也不低。
姜姒道:“你怎的想起来找我?”
冯玉兰过去拉着她的手,指着靠小瑶池那边的窗,道:“外面湖光正好,你知道我父亲是御史,累着无人与我说话。所以这会儿只能央了你,看看姒儿是不是发发慈悲,陪我一道去了。”
“瞧瞧玉兰姐姐这话说得,倒似我若不答应你,便是我的错了。”
姜姒只觉得好笑,看冯玉兰一瞪自己,终究还是依了她,不过回头又问:“大姐、三姐与五妹,也下去看看吗?”
姜媚年纪小,虽不喜欢姜姒,可这会儿又特别巴望下去看看,连忙道:“我也想去!”
姜妩在后面扯了扯她袖子,似乎有些忌惮,她为人谨慎,不愿跟着下去,可姜媚哪里搭理她,反倒回头把她一瞪,闹得姜妩说不出话来。姜姝向来是个没主意的人,众人都去她也去,如此而已。
于是姜姒这边便带着丫鬟们,与冯玉兰这边下了楼去。
沿着小瑶池这边一线,俱是游人,女儿家们多往西边靠近明觉寺的那条路走,一路都闻得见脂粉香气。
远远望去,小湖看上去当真与开着莲花的瑶池一样美不胜收。
清风徐来,天高云淡,姜姒心里那一股子郁结之气似也跟着不见了影踪。
冯玉兰生性话多,拉着姜姒东看西看:“听说今年和靖公主也来了小瑶池会,不知公主长个什么样……哎,前面是赵家的姑娘,听说今年许给了彭侍郎家的公子……怪了,对面像是有什么人来了……”
原本叽叽喳喳的冯玉兰,忽然停下脚步,朝着对面一指。
这边众位官家小姐之中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顿时有人小声惊呼:“是傅世子与谢公子!”
那一瞬,姜姒头疼。
这会儿一听说傅臣来了,众女第一个看向隔着宽阔湖面那条长廊上的俊朗公子,接着便齐刷刷地看向了姜姒。一身水红的颜色,原本并不很出挑,只因为她身段好,光看个背影便知道这是姜姒无疑。
京中不少名门闺秀倾心世子爷,想要嫁入高门,偏偏世子爷只看中了姜四姑娘,无端端叫人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只是京中多闻姜姒之名,见过的却少,这会儿一看,却又让众闺秀心里发堵。
能不堵吗?
不愧是世子爷看上的人,这脸蛋身段仪容,样样出挑,还端方无比,纵使众人侧目,她也不改其态。
姜姒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快被这许多女人的眼光给射穿了,多留不好。
她与冯玉兰对望一眼,冯玉兰会意,连忙转头与姜姒一块儿走了。
待行至人少的地方,冯玉兰才捂着肚子笑起来:“笑死我了,方才那些个姑娘家,竟像是要一口吃了。你在京中这人缘,也是有意思了……”
姜姒继续头疼:“你可莫打趣我,我也心烦呢。”
“你心烦什么?全京城哪个公子比得上世子爷?”
冯玉兰撇了撇嘴,也没避讳姜姒那三个姐妹,便将手朝着对面一指。
“瞧见那个穿蟹壳青的没?京里出了名的,花宿柳眠谢氏方知。他家门风倒是好,古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若嫁进去不太倒霉,总没个三妻四妾地烦着。可谢公子这名声,咱大伙儿都知道……你一个准世子夫人,还是知足吧。旁人也嫉妒不来你的。”
旁人是嫉妒不来姜姒,可想想上一世……
姜姒不答话,只看向旁边明觉寺的钟鼓楼。
穿过一片树林便能进到寺内,此刻隐隐约约听得见念诵经文的声音。
冯玉兰也看过去,忽有些忸怩起来:“姒儿陪我去明觉寺一趟吧。”
这陡然出现的小女儿姿态,让姜姒想到了什么,她也不揭破,含笑回头对姜姝等人道:“看玉兰姐姐这样子,我必得陪她走一趟了。”
姜姝道:“四妹妹与冯姑娘去吧,我们自己走动便是。”
这一来,姜姒便与冯玉兰一起从小径上绕过来了。
此刻游人多在小瑶池边,后山山道上人迹罕至,红玉远远在后面跟着,前面姜姒正与冯玉兰说体己话。
今年冯玉兰也到了要出阁的年纪,想去明觉寺问个姻缘,小女儿家脸皮薄,少不得要拉姜姒一块儿。
姜姒最不愿提姻缘,只叫冯玉兰自个儿去寺里问,她则在外面等她,不等到她出来绝不乱走。冯玉兰这才红着脸进了寺院,姜姒则带着红玉站在寺院墙根儿下,周围树叶染霜色,她绕着走了几步路,想着冯玉兰去了二三刻还不回,索性去看风景。
寺院前面忽然热闹起来,姜姒觉得奇怪:“前面是怎么了?”
“是在撒福钱呢,佛前供着的九百九十九枚铜钱,被佛祖庇佑过的。”红玉一看便知道,眼巴巴看着那边,“奴婢也去抢一个钱来吧,也好给姑娘攒个好运气。”
紫檀刚走,是该攒个运气。
姜姒指尖点划着扇面,便道:“你去吧,我便在寺院后面走走。”
红玉怕姜姒走丢,姜姒只道小瑶池会是朝廷派人来清过场的,没人敢作乱,这才叫红玉去了。
一到这寺院中,姜姒便想起当初周氏为她求的那一支“御沟流红叶”来。
心下有些阴郁不喜,她信步走到松树林边,两旁灌木不高,经文念诵之声不绝于耳,听之忘俗。
她方眯了眼,脚下却碰着了什么,于是低头一看。
竟是一只翠色的荷包,看着蛮精细,还带着冰片香气。
姜姒没捡,正想绕过去,脑子里却电光火石地闪过什么,猛地顿住脚步,侧眼一看旁边的灌木,却有一处枝叶凌乱,有些折断的痕迹,像是有谁硬从这里挤了进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