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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路人甲 第65节
    车子才将将在门口停下来,带弟在门房口便一眼瞧见了,赶紧把石板儿往小椅子上一塞,便朝屋内喊道:“他爹,赶紧出来帮忙提东西,先生和太太回来了!”
    自己则欢欢喜喜的迎上来把冬秀从车上扶下来,“哎哟,可算是回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呢,也好叫我家那口子去接站啦……”
    冬秀则是盯着她隆起的肚子大吃一惊:“你,你这是又怀上了?”
    带弟害羞的点点头:“都七个月啦!”
    “先让太太进屋再说吧。”就她们说这两句的功夫,崔有粮已经默不吭声的将箱子都拎在了手上,回头提醒带弟赶紧让太太进门,没见还有客人在么。
    带弟自然瞧见了先生手上抱着的孩子,还有个与太太同乘的女人,只是一时顾不上去理会。
    冬秀结了车钱,又额外多给了许多小费,这样的天气里拉着他们跑过来实在不容易,把两个车夫喜得是满口子道谢不跌。
    两个车夫拉着车一边往回走,一边各自拿脖子上的汗巾抹了把脸,原本雪白的汗巾顿时灰黄一片,又呸呸的连吐了几口嘴里的沙尘,抱怨道:“这个鬼天气真是不叫人好过,吸口气倒有一两飘絮二两沙,我媳妇儿最怕这个,一遇到这天气就要咳嗽得喘不过气来,这好些日子都不敢出门了,连菜也要我给买回去……”想到今天多得的赏钱,拉车的小伙子又高兴起来,“罢了,今儿托那位大方太太的福,我索性就早点收工,回家看媳妇儿去!哎,你说刚刚坐在我车上的那俩人,到底谁是正房太太呀?”
    “肯定是给钱的那个呀,没听迎出门的那个小嫂子怎么叫她么?”
    “我看不像,给钱的那个一看就更加年轻漂亮啊,谁家太太能比做小的还年轻的,而且旁边那个还是小脚呢,我估摸着那位先生是娶了个小脚太太,又纳了个女学生当小,现在这样的事儿还少么,女学生既年轻漂亮又聪明场面,带出去有面子,在家里还能理事,最得那些老爷先生们的喜爱,你瞧刚才那小脚太太,一声也不吭,可见是被挤兑得没地儿站了……”冬秀对这两个车夫的八卦内容自然是不得而知的,否则非得被呕出一口老血不成,她们好好的堂姐妹竟然被人看成了那种姐妹,可真是叫人无语了!
    不过他们这种组合在这时代也的确容易叫人误会,就连带弟心里也泛着嘀咕,暗自猜测这个一同回来的女人和小孩子的身份,生怕是先生做了什么对不住他们太太的事儿,从前太太还没嫁给先生时村里就有流言传出来,说是先生在外洋已经娶了洋婆子,生了洋孩子了,把他们家奶奶恼得好长时间都没睡好觉,现在看这孩子,莫不是先生真在娶他们太太前就与别人有了首尾,只是那女人不是传说中的洋婆子,反而是个小脚女人,看着还有些眼熟……
    崔有粮被打发出去烧热水,带弟则一边挺着肚子给他们归置行李,一边与冬秀絮叨:“您这屋子我们每隔几天就要打扫一遍的,特别是这段时间,外面见天的刮风沙,一天不擦洗,那桌子上就能蒙一层薄灰上去……索性之前趁着难得的好天儿给您把被褥都拆洗晾晒了一遍,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冬秀瞧她挺着个硕大的肚子在眼前忙乱,还要佝偻着身子去给他们铺炕,顿时只觉心惊胆战,赶紧拦下她道:“你快放着吧,这炕等我们一会儿自己弄,你都这样了可别再干这些弯腰弓背的活,小心闪着了!”
    带弟自己却毫不在意:“我身体好着呢,哪能铺个被子的活都干不了了,何况这都是第二个了,没这么金贵!”
    冬秀把她按在身边坐下:“你先别忙,等我们先坐着喘口气再说,哦,对了,一会儿咱们先把东厢房给收拾出来!”她又对大姐道:“大姐,你以后就带着香儿住在东厢房吧!”
    带弟听着太太这个称呼心里就咯噔一下:太太这是已经承认了那个女人和孩子啦?
    冬秀又接着对大姐笑道:“大姐,你还认得出这个丫头么?”
    慧秀仔细打量了那个大肚子的小妇人一番,思索了一会儿便微笑着开口:“这是你身边那个叫带弟的丫头吧,竟然也跟着你一起到北京城来了,挺好,长白了也长胖了,眉眼也开了,倒比以前漂亮多了,我一时都认不出来呢。”
    带弟望着那眉眼弯弯温和笑对她的女人,一时惊疑不定:“你……”
    当年大姐私奔的事儿就只有家里几个人才知道,在带弟他们眼里大小姐是真的已经死了的,她虽然看着慧秀觉得眼熟,可也万万想不到那上头去。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冬秀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掩瞒的,直接对带弟道:“这是大姐啊,你不记得了?那时候你吃了她多少点心啊,她还给你送过一方绣帕呢,你不是宝贝得很,一直搁在箱子里舍不得用吗?”
    带弟恍然,一下子就认出了对面的女人是谁,顿时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慧秀面前手足无措的道:“大小姐?您是大小姐,我的天哪,您没……”
    她想说您还没死,好在那个字在舌尖上滚了两圈到底没被她吐出来,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哎哟,这可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哦,这有什么好哭的,该高兴才是啊,你看这就是大姐的女儿香儿,你快去把石板儿抱进来,大家都认识一下,以后这两孩子就是个伴啦!”
    带弟答应一声就出去把石板儿给抱进来了,冬秀他们南下的时候这孩子还只能躺在炕上玩自己的脚丫子呢,现在再看便觉真是长大了不少,看着也更实沉了,带弟是两手掐在他胳膊上把他给拎进来的。
    冬秀一见这孩子耸肩缩脖的被他娘提溜进来,就跟个被母猫叨在嘴里的小猫仔儿似的可怜又可爱,忙伸手要去接他。
    带弟却一扭身直接把他撂在地上,对冬秀道:“太太快别碰这小子,他身上可脏的很,这小子自从学会爬了就没个安生时候,谁知道他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滚过,别污了您的衣裳!”
    “这怕什么的,我这衣裳也是好几天没换了,不定还没有咱们石板儿的干净呢!”
    她从小箱子里拿出给他带的小礼物,一个做敲鼓状的小猴子,抽动猴子活动的尾巴再松开手,那小猴子就自动的敲起鼓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响成一片。
    冬秀把那玩具托在手里,哄着石板儿过来拿,那孩子居然小屁股一撅,呼的从地上站起来,支楞着短肥的双手朝她颤颤巍巍的走过来,而且越走越快,最后直接精准的抱着玩具扑进了她怀里。
    大家被他那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直乐,就连香儿也一脸好奇,笑盈盈的望着这个小孩子。
    冬秀把香儿叫过来,对她温声道:“现在三姨要去给你们收拾屋子,你能不能帮忙看着这个小弟弟?”
    香儿看着那个抱着玩具已经开始上嘴啃的孩子,很贴心的答应了:“那我给他讲阿凡提的故事听。”
    她在沪市的公寓楼里住着时就时常去小公园里给别的小孩子讲故事,还因此很交了几个小伙伴呢,性情也越发大方开朗了,估计是举得很有成就感,她现在对给别人讲故事很有兴趣,在火车上还给大姐讲了一路呢。
    香儿是个很温柔的小姐姐,石板儿也不是霸道闹人的性子,两人一个柔声细语的教他不要吃玩具给他擦口水,一个乖乖的坐着啊啊的应和,居然很是和谐的玩到一块儿去了。
    冬秀便带着带弟和大姐到东厢房去,房间内倒也打扫的挺干净,一应家具摆设也是齐全的,只是一直没有住过人,到底有几分生硬和陈旧的气味儿。
    “等我先叫石板他爹把这炕给烧一通去去这屋里的潮气和霉气,再拿盐水把桌椅板凳都擦一遍,哦,对了,家里还有太太先前买的许多香包和药包呢,选几个来熏熏屋子也成。”带弟十分的热络,又对慧秀笑道:“大小姐和小小姐还没睡过这北方的炕吧,一开始可能觉得怪怪的不适应,真睡过几次就知道它的好了,那真是冬暖夏凉的,还宽敞又方便,特别是冬天的时候,恨不得一整天都窝在上面不下来呢!”
    “那真是没睡过,不过听人说起过,说是冬天睡这炕就跟躺在熏笼上一样热乎,有时候还热得直冒汗呢,倒是比咱们南方的床还好些……”
    一时崔有粮来说热水烧好了,冬秀便叫胡竞之先去洗,她们女人洗起澡来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事的。
    趁着崔有粮去烧炕的功夫,她又带着两人去翻被褥床单等物什,幸亏当初多做了好几床备用的棉被,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晚饭照旧是从附近的酒楼里叫的一桌席面,几人匆匆吃过饭又收拾了好一会儿才算完事,又各自从头到脚的洗了一遍,时间已然将近十点了,冬秀累得连头发也不及晾干就倒在炕上睡了过去,还是胡竞之怕她湿着头发睡觉会闹头疼病,自己慢慢的拿洋毛巾给她擦干了……
    慧秀和香儿同样是倒头就睡,都来不及对新环境表示一下忐忑,整个内院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外院的带弟和崔有粮还没睡着。
    把打着小呼噜睡得死沉的儿子悄悄抱到炕脚,夫妻俩小心翼翼的来了场亲切友好的深入交流,只是到底顾忌着带弟的大肚子,最后虽然也纾解了,却不够尽兴。
    崔有粮喘着粗气躺倒在带弟身边,与她耳语道:“你要是也跟太太一样就好了……”
    带弟横了男人一眼,突然出手掐住他腰侧的软肉,威胁道:“这是什么混账话,你别是见咱们太太长得好,就起了什么龌龊心思吧?”
    崔有粮嘶嘶吸着冷气把她的手扒开,恼道:“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跟太太一样怀孩子困难些就好了,瞧你这身子,我一碰你就有孩子、一碰你就有孩子,往后还叫我怎么过,还敢再沾你的身子嘛!照这样下去咱们得生多少孩子啊。”
    带弟白他一眼:“孩子多了还不好,我这可是给你们老崔家开枝散叶呢,你爹娘要是还在,这会儿准保得把我当大功臣给供起来!”
    崔有粮苦笑:“我们家要是那大富大贵不愁生养的,哪怕你一年生一个呢,那也只有欢喜的,可咱们家有什么呢,到现在连个落脚的房子也没挣出来,幸亏先生太太人好,免费的房子给咱们住着,可咱们总要为以后打算打算啊,要是只有石板儿一个,咱们多受些累也能给他挣出买房子娶媳妇的钱,说不定还能送他去念书,这孩子一多……哎,只怕以后连饭都吃不饱啊!”
    带弟抚着自己的肚子,感受到肚皮上传来的动静,心里也有几分担忧起来,是啊,这以后孩子多了可怎么养呢,他们俩还都是孤家寡人一个,连个能帮忙带孩子的老人都没有,难道要叫她的石板儿跟她自己一样,从小就要像个长工似的开始照顾弟弟妹妹、做家务活吗,以后要是遇上个什么困难的年景,难道他们也要跟她爹似的卖孩子换钱活命吗,又或者他们俩从此就不做那档子事儿了,免得她不停的生,可这想想就不可能,她现在大着肚子,这男人还老想着折腾呢,有时候实在弄不了,他还想得整宿睡不着觉……
    “那我赶明儿跟太太问问,看有什么法子能不怀孩子,太太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她准有办法。”
    “可别,太太到现在还没怀上,指不定心里怎么难受呢,你问这话不是刺人家的心嘛。”
    带弟想想也是,只得长吁口气叹道:“哎,我要是能跟太太掉个个就好了!”
    恰在此时石板儿闭着眼哼唧起来,夫妻俩忙过去吹着嘘嘘给他把尿……
    第101章 同居
    回家没几天,胡竞之便到京大报道去了,而冬秀也开始了每日的码字生活,只是这次还有大姐和香儿陪着她一起。
    她买了几本小学生教材回来,每日抽出点时间教三姐读书认字,其余的时间则叫她一边抄课文一边练钢笔字,现在再想练毛笔字是很难有成效的了,毕竟毛笔字不是个速成的技能,况且用钢笔写字还更显得时髦呢。
    既然已经打算要走教师这条路了,普通话也是不能不学的,而带弟就是现成的老师,她的京版国语是讲得极好的了,正好可以教大姐和香儿。
    就这样,慧秀早起要念诵课文,上午要认字、练字,下午就跟着带弟学官话,教女儿认字唱歌,偶尔天气好,还要出去转转,参观一下这古老的北京城,一时间很是忙碌充实了起来,也压根没时间去想七想八的了。
    冬秀又抽空去邮局往法国寄了一封信件,告诉少年伟人她已经搬回北京了,并告知了他自己的具体住址,免得以后他写信寄错了地方,随信自然还有汇票一张。
    自从开始给少年伟人寄汇票了,冬秀仿佛找到了自己奋斗的目标一般,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以往她心里还老是有点小愧疚呢,毕竟她穿到了这样特殊的年代里,但凡是个对这段苦难历史有点了解的国人,就没有不想要救国救民,甚至改变历史的,只是她实在不具备什么搞事的能力,也没有那种大节大义的操守,只能一边暗搓搓的心虚,一边照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现在可好了,她搞不了事,却可以全力支持能搞事的人,那些钱在他们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好的作用,得到最好的归宿,想来她也不能算是尸位素餐无作为了吧。
    从前她把写小说当一种闺阁消遣,后来也渐渐的变成有感而发,有了某些责任感,开启民智、引导国民她是做不到,但至少能为这个时代的人们带来些快乐和欢喜,也带来些鼓舞和劝诫,这于她就很是满足了。
    但所有的这些行为她都是在一种极其佛系的状况下完成的,对于收入所得更是满不在乎。
    现在就不同了,找到了奋进的目标,她便有了责任感,第一次迫切生出想要赚钱的心思,也许她的那些钱只是杯水车薪,可也正是所有爱国人士的这些杯水车薪的支持和努力,华国才能迎来了它的新生不是吗。
    她的钱也许能帮助他们完成一次重要的组织和宣传,也许能帮助他们买到一些军用的弹药,也许能为前线战士们置办一些保暖的衣裳鞋袜……
    啊,钱啊钱,你终于又变得可爱了起来!
    有了动力加持,她写起小说来就更带劲了,不当朝九晚五写不停歇,还主动开始熬夜加班,一时只恨不得自己生出八只手来,心里无数次怨念这个没有键盘的世界。
    其实这时候已经有人发明了打字机出来售卖,冬秀在沪市时便特意去瞧过了,她手写速度是个战五渣,可打字速度却能与速记员相媲美,前世的时候还得过“无影手”的称号呢,要是有了打字机,日更一万都是洒洒水啦。
    可惜一见到那打字机,冬秀的美好幻想便瞬间破灭了,先不说它昂贵的售价,就是那古朴的足以进博物馆供人参观的造型也足以叫她却步不前了,也是,如果这东西真的好用,估计早就风靡起来了吧,可那么多与文字打交道的作家学者们却没一个人用它的,可见这东西是有多么鸡肋。
    慧秀见三妹这么勤勉,从早到晚的坐在桌前写个不停,自然很是奇怪,她又不像自己要准备去当个幼师,干什么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像其他的富家太太一样出去逛戏园子、打麻将不是挺好么。
    “你们太太一直都这样?整天窝在家里写东西?”慧秀问带弟。
    “可不就是嘛,您难道还不知道,我们太太还在家里当姑娘时就爱整天窝在房里看书写字儿,我们奶奶经常说太太是投错了胎了,这要是个男子,那活脱的就是个考状元的料子啊!”
    “我以为她成了家就会改了,谁知她倒比以前越发投入了,也不知一天天的都在写些什么东西,倒比妹夫这个正经的大学教授看着更像个做学问的人!”
    慧秀对三妹的自在实在羡慕得紧,哪个女人成了亲还能像她一样的逍遥呢,上头既没有婆婆约束,下面也没有子女带累,丈夫还那样的厚待爱重她,活得可不就舒心自在么,怪道这些年看着竟一点儿没显老呢。
    这也真是难得的运道了,一般人根本羡慕不来。
    慧秀感慨一阵后也就丢开手了,继续投入到练字大计中,她可是都看见了,三妹写字的手上都被笔磨出茧子来了,搁笔的中指关节处还微微凹陷变形了,三妹是多么爱美重保养的一个人啊,手上的皮肤都滑嫩得跟豆腐脑似的,这是写了多少字才能把手写成这样啊,她即便赶不上三妹的勤勉好学,可也决不能懈怠了。
    年纪大了才开始学习是很困难的,同样的几个生字,香儿记得就比大姐要快许多,冬秀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见大姐渐渐的开始在桌前一坐一整天的不动弹,就很是担心了。
    大姐从来就是个沉静有毅力的,从前在家里时,为了绣一块儿帕子,她能三天三夜的不出门,也不觉枯燥乏味,何况连大烟瘾她也能戒掉,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魄力,冬秀是压根不担心她会学不好的,只怕她把自己逼迫的太过了,还没等学出个什么来,先得了一身病。
    像她自己就常常会在写作间隙抽空放松一下肩颈,活动一下腰背,否则早得了什么颈椎病、近视眼了,因此每次她起来活动时便叫上大姐一起,跳跳体操,做做瑜伽。
    一开始慧秀自然是不肯做的:“你这抡胳膊扭屁股的像个什么样子,没个女人家的样儿,要是叫妹夫瞧见了准保得以为你发癔症了……”
    带弟捧着肚子在旁边笑道:“这算什么,我们先生还见过太太把自己拧成根麻花的样子呢,您只管跟着做,这对身体可是大有裨益的,我们太太就因为常做这个好些年都没生过病呢!”
    她又把香儿和石板儿拉过来一起做,有了小孩子在一旁玩闹,慧秀便少了些害羞拘谨的心思,也能跟着瞎比划两下了。
    这天,冬秀正带着大家做扩胸运动,带弟拿了张红封烫金的请柬来交给她:“这是对门陆老太太遣人送来的。”
    冬秀翻开一看,原来是对门要娶亲了,请她和胡竞之过去吃喜酒的。
    比起其他的妇人,冬秀可说是个交际为零的人,对身边琐事关注自然也是不够的,她只知道对门有三位周先生,至于这请柬上说的到底是哪位她一时还真对不上号,略想了想,便问带弟道:“这上面说的是他们家三老爷吧,我记得大周先生和二周先生都是已经成婚了的。”
    其实他们也就与大周先生的关系亲近些,若是周家的三老爷成亲,他们随的礼金可就不是亲朋好友类的了,只按一般邻居的来就行了……
    “不是,这是大周先生的喜事!”带弟悄声回她。
    冬秀大吃一惊:“怎么,周大太太被休了?还是大周先生终于要纳妾了?”
    不对,纳妾应该没这么正式的,何况大周先生是个大学教授,名声何其重要,这种事瞒着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大发请柬;那就是周大太太又出了什么幺蛾子,终于把自己的名分给作掉了?
    带弟摇头,神神秘秘的对她说:“大半年前,大周先生跟个小他十七八岁的女学生好上了,好长时间都没回家,还在外面另买了个小院子两人单过,周大太太倒是没有二话,还提议说要摆两桌酒把人给接进门来呢,可是那个女学生却不乐意,说是不在乎什么名分不名分的事,情愿就这么跟大周先生过什么,哦,过那个二人世界,您说这话说出来谁信啊,这肯定就是不愿意给人做小,在逼周大太太让贤呢,不过到底没能如愿,还惹得周老太太很是生了一场气呢。”
    “那现在怎么又……”冬秀晃晃手里的请柬有些不解。
    “听说那位好像是有了。”带弟轻拍了拍肚皮,示意冬秀那位女学生已经怀孕了,接着道:“这下子可不是有了尚方宝剑了么,您想想大周先生今年都多大的岁数了,原本都以为他要断后了呢,这孩子该有多金贵啊,这不,周老太太一听这消息,立马就服了软,总不能叫孙子不明不白的生在外头吧,这才想着要张罗一番,还是趁着肚子大起来前把人接进门。”
    冬秀听了这消息,却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大舒服,问道:“那、周大太太呢,新人进门,她怎么办啊?”
    “那谁知道,反正周家也没说要休了她,哎,说来她也挺可怜的,听说娘家也败落得不成样子了,这要是有个万一,还不知道该怎么活呢。”
    娘家靠不住、夫家不待见,自己又一把年纪了,连个血脉相亲的孩子也没有,跟孤家寡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见咱们女人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才好,这样至少不用担心会随时被赶出家门去,就算有那么一天,有个孩子牵绊着,活得也有盼头些,那又管他在外面有几个女人生几个孩子呢!”慧秀听带弟讲了事情的原委,不由也是感慨万千,又暗示三妹加紧怀个孩子。
    冬秀不置可否,只闷闷的把请柬收起来了,她想:这下周太太可算是如愿了,大周先生总算是纳妾有后了,她以后都不必再背负着不贤惠的名声了,只是,她以后的日子恐怕就更难过了吧,从此以后她就要彻底失去丈夫了,也失去作为妻子和母亲的那点子奢望,成为家里一件陈旧的摆设,在时光里慢慢的腐朽,却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