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难得阳光正好。
    白帆！白帆！
    大大小小两百艘帆船共同远航。
    遮天蔽日的白帆从眼前一直延伸向视线尽头，即使一只海鸟一时半会儿也跨越不了如此庞大的舰队。
    满载各种货物毛毯、布匹、铁器、酒水的商船数量最多，有的属于约克家族，有的则属于大贵族、大型贸易公司。
    然后是满载移民、契约奴还有梦想，打算在新土地上一夜暴富的殖民船。
    其中还有不少是像【王室猎犬】文森特那样家族衰落，准备在海外大展拳脚，重新崛起的没落贵族子弟。
    作为舰队旗舰的是一艘装备着奇物船首像的四级舰【支援号】。
    排水量1088吨，火炮甲板长度44.5米，载炮数量50，下层22门24镑炮，上层22门12镑炮，船艉楼4门6磅炮，船艏楼2门6磅炮。
    跟薇尔莉特的【烈焰玫瑰号】相仿，是一艘十分标准的波特兰级50门炮四级舰。
    在海军中，一级、二级战列舰向来稀缺，真正作为海军主力去参与海上搏杀的大多是三级战列舰。
    而即使是三级战列舰大多也只在本国近海活动，很少会去跑远洋。
    毕竟无论从海上自持力，还是航行能力上看，三级以上战列舰都太大，速度太慢且自持力太低。
    敢去参加远航航行，纯粹是舰长活得不耐烦了。
    在海外航线，遇到的各国海军战舰，顶天就是名义战列舰四级舰。
    只不过船上装备的奇物，甚至圣遗物，却都有可能让它们发挥出远超寻常战列舰的恐怖战斗力。
    拿到《私掠许可证》正式加入约克麾下的几十艘海盗船，利用自身速度优势游弋在外侧，充当护卫舰队的巡航舰。
    【金鹿号】自然也在其中。
    身边不远处就是格林维尔家族那两艘装着满满家财的商船【鱼鹰号】和【小鹰号】。
    “啧，要是在这一趟航程中它们两个出了事情，凯瑟琳怕是能直接死过去。
    不过这些金银财宝看似很多，其实都是些无源之水的浮财。
    土地、矿产、庄园、牧场等等这种能下蛋的金鸡，全都变成了班塔安群岛上素未蒙面的殖民地。
    也不知道我们未来的根据地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能不能支撑起一支私掠舰队的财税、基础设施、人口。
    如果论守财奴的等级，喜欢尊严和自由的格斯只能算只小小的鼹鼠，凯瑟琳才是贪婪的巨龙。
    想要从她的手里抠出一个铜板来，咱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她打的呀。”
    虽然现在连领地的位置都不知道在哪里，但他拜伦船长也早就盯上了自家好白菜的产业。
    “船长，您快别说了，一说我就觉得浑身都在疼。
    不过，我相信如果是您的话一定没问题。
    凯瑟琳小姐的神经太直，只要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真金白银，就不会刺激她的巨龙本性。
    到时候您哭着在地上打两個滚，再祭出百试百灵的秘密咒语：‘我要，我就要，不给我就不起来’。
    凯瑟琳小姐每次都会心软的。”
    身边布鲁赫那一张隐藏在面具下，花岗石一样冷硬的脸上也由衷多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虽说舵位附近只有他们两个人。
    拜伦还是狠狠丢给后者一个眼神，这种容易社死的糗事就不要说出来了。
    不过建议本身还算是比较有建设性和可行性，本船长会慎重考虑的。
    扭头又看了一眼并肩而行的【鱼鹰号】，肚子里有些抓心挠肝。
    “大舰队的速度实在太慢了，航速只有【金鹿号】的三分之一。
    这还是从北向南有后舷风加持的效果。
    只有正式进入第一环流带，才能集体提速到恒定的6节以上，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到达班塔安群岛。
    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
    只有真正离开教会触角无处不在的旧大陆，彻底走上海外航线，我们才敢稍微放肆一点。
    现在明明近在咫尺，但即使想跟凯瑟琳说句话都费劲。
    要不是我把从小诺里奇手里缴获的那对【回声海螺】中的一个，给了薇尔莉咳。”
    又一阵寒风贴着海面刮过。
    拜伦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羊绒大氅，倒也不觉得太过寒冷。
    旁边的商船已经纷纷张开了全部的风帆。
    全帆装横帆船的船长们最喜欢的就是“后舷风”，而不是“正尾风”。
    在这种状态下，除了主桅杆主帆需要收起迎风的半边、防止遮挡之外，其它所有帆几乎都可以张开。
    不会相互挡风，还可以张开翼帆加速。
    但在超长距离的远洋航行中，风力不可能持续输出，这个时候就需要借助洋流的力量。
    拜伦正巧跟布鲁赫说到第一环流带。
    铛铛铛
    最前方的旗舰【支援号】突然敲响警钟，同时挂出了信号旗。
    舰队中的每一艘船都有样学样，一级一级向舰队最后方传递。
    那不是警讯，而是：“做好准备，舰队即将进入洋流。”
    很快，在舰队面前就出现了一条好像另一片汪洋般的巨大洋流带，与旁边的海水泾渭分明，清晰可辨。
    第一次进行远洋航行的水手们看到这种奇景，全都忍不住一个个趴在舷墙上张大了嘴巴。
    “这好像是海里的河啊！”
    “太神奇了。”
    隔壁【鱼鹰号】上的凯瑟琳闻讯也跑了出来。
    探出半个身子，翘起半截白生生的小腿，手掌一捞一捞，想要摸一摸那道洋流。
    可惜手太短，摸不到。
    实际上这种“海中之河”在大海上到处都是，有的能用肉眼分辨，有的则完全察觉不到。
    温度、盐分、大小、长短不一，既有主流，也有支流。
    却都会将盐类、氧气和热量源源不断输送到全世界的各个地方。
    所经之处也会翻起水下的营养物质，供养浮游生物，甚至有可能进一步造就出举世闻名的大渔场。
    有高塔序列的【博物学家】专门测量过，这条连接旧大陆和班塔安群岛，好像海中之河的第一环流带有数百公里宽，数千公里长。
    在已探明世界中，当属第一。
    当拜伦驾驶着【金鹿号】进入这条洋流的瞬间。
    右眼中的航海日志自行书写道：
    “船长先生，您不断提升实力，夺取属于自己的海盗船，打造自己的班底。
    如今终于扬帆启航，踏上了厄喀德娜三角环流的第一程，请再接再厉，无尽的未知和隐秘即将对您敞开怀抱。
    灵性提升0.2！”
    【隐秘：预言、王权与狂猎之神沃登的种族复兴预言，历史影响力69】解密度也从15％跳到了17％。
    拜伦扫了一眼忽然变化的航海日志，意识到自己似乎意外踏出了里程碑式的关键一步。
    而且
    “厄喀德娜大三角？怪兽之海的三角环流跟这个历史影响力69，几乎足以掀翻世界秩序的秘密也有关系？
    这覆盖范围可就不只是在旧大陆了啊！”
    拜伦当然知道“厄喀德娜三角环流”是什么东西。
    只要离开夹在海峡群岛和旧大陆之间的北海海域。
    就是危险、神秘、广阔，还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征服的“厄喀德娜之海”，意为：怪兽之母。
    这片大海也称怪兽之海。
    因为凡是胆敢驶进这片海洋深处的船只，从来都没有任何人可以活着回来。
    这才有了一个如此凶悍的名字。
    另外，据学者们观测，围绕着这片大海运行的是一个无比庞大的逆时针三角环流系统——厄喀德娜大三角。
    船下这条连接旧大陆和班塔安群岛的洋流，就是三角形的一条边：第一环流带。
    环流带也是怪兽之海中少有的安全通道。
    航海家们都知道这些常识。
    【暴风骑士】们对风暴系统的研究无出其右。
    拜伦拥有兰开斯特家族的遗泽，知道的比其他人还要更多一点。
    曾经有一位达到五阶传奇级的兰开斯特先人，通过前人汇总的三角环流数据，外加冲上高空去亲自感知探查。
    断言除了暂时还没有探索到尽头的班塔安群岛之外。
    “厄喀德娜之海”对面的东方，一定还存在着另一座极为庞大的大陆！
    否则无法解释目前这种大三角的洋流流向。
    只可惜因为怪兽之海禁区和环流的关系，难以直接到达那里。
    探险船必须先向东南到达班塔安群岛的尽头，再由此踏上第二环流带转向东北方。
    如果推断合理，只要到达那片大陆的尽头，再经由第三环流带，就有可能重新回到旧大陆。
    终点恰恰就在湾民的铁锚湾！
    根据航海日志上显示出来的信息。
    要想真正解开这个事关狂猎之神预言的隐秘，拜伦恐怕真的需要完成征服“厄喀德娜大三角”的壮举。
    “还是慢慢来吧。
    现在万里征途只走出一小步，连人类探险家现阶段的探索边界都没有触碰到，考虑这个不免有些好高骛远。”
    随着不断深入第一环流带，太阳渐渐落下海平面。
    由于盐分和气温的变化，水面升腾起了大片白雾，能见度直线降低。
    拜伦忽然扭头对身边的布鲁赫点点头：
    “是时候了。”
    两人交换位置的同时，布鲁赫竟然也变成了海盗将军比尔的样子，接过了拜伦手中的舵轮。
    拜伦自己则借着大雾掩护，翻上舷墙纵身一跃跳向大海，恰巧被一条食人鲨接住，划过一道水线便消失在了雾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