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身上的皮肤,被自己的头发不小心拂过,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若是换做别人拿着什么细细的东西在上头刻意轻挠,你会不自觉地浑身都是一阵痒。
这种痒,酥麻且撩人,通过一点皮肤的接触,瞬间传遍四肢八骸,难忍至极,白初的脸上隐隐透了些红。
梵谷的眼睛似琉璃般透亮,盯着白初,一眨不眨,仔仔细细的欣赏着她面上每一个表情:“白初,你说不说?”
声音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去,咽不回来,白初瞪着梵谷,面上满是气恼。
梵谷了然的笑笑,“忘了,还禁着你声音。”
紧仄的喉间陡然一松,白初皱着眉头匀了口气。身下的箱子硌得她背脊一片难受,她不自在的移了移位置,并不看向他:“梵谷,你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梵谷微扬唇角,松开手中那撮发,伸手压住了她的一只肩膀,迫得她的背脊再压向方才的地方,“白初,你这样的态度,我很生气。”
白初刚要开口,冷不防的下巴被他二指一捏,托高了正面对向他。很生气的魔尊唇边溢着笑,“你不愿说,那便让我说。”
两人凑得很近,梵谷眼眸低垂看她时,长睫底下,眸色深深的,里头清楚映着她的影。他的目色诡谲变幻,似有笑,又似有嘲,还似有其他的,冰凉严肃。
一时间,白初有些恍惚,迷失在他眼里。
他的话语幽幽,眼眸里的深邃迫人:“白初,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着我许多东西。”
混沌的脑海陡然惊醒,白初睁大双眼看他,心里骤的一紧。
她欠着他什么?命。数以万计,数不清的命。他父亲的命,他魔族子民的命……
对于三万年前的事,白初是愧疚的。从小到大,她惹了那么多祸,从来都不知道愧疚是个什么东西,而只有那次,心里一愧,就是三万年。因为不重视,所以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在事情发生以后才追悔不已。
“梵谷,我……”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不习惯愧疚,自然也不习惯道歉,不习惯道歉,自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
没错,她就是在避着他,不敢直视他。梵谷一开口,她就知道他想要同她说什么了,甚至完全猜到了他今日来的目的。可是,有些事情,她不是不能面对,而是完全不想面对。
“我下聘的第一日,是你在玄穹境外的第一天。聘礼从魔界到青丘,一连二十九天,中无间断。那么大的阵仗,你一点也不知道?”他凝望着她,声音不重也不轻。这样的事,随便落在一个人身上都是十分扫脸的事,他嘴角依旧带着笑,散漫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倒像是在说别人的笑话一般,轻松随意。
凤眸微挑,他的指腹轻轻磨搓在她的下颌,唇边轻轻勾起的细微弧度,分明是冰凉的,眼底,却是笑意一片:“白初,告诉我,你对你未婚夫的杀父仇人有什么想法?”
三万年前,天降兵解,池夙以神身祭天护仙界,同理,魔尊定然不会弃子民于不顾。
池夙能以融入血脉的残魂寄体重生,而魔尊却是灰飞烟灭,再无可反。
天降兵解虽然是白初引下,但若全然说这里面没有池夙的半点策划,不说君上、梵谷,便连她自己也是不信的。既博得了美名,又借机除了魔尊,还顺便抹黑了青丘,一箭数雕的好计策,精致完美得让人抓不到把柄。
按理,白初该恨池夙。
三万年的囚禁,三万年修为的削减,三万年来日日夜夜的噩梦煎熬,再加上……那个莫名其妙怀上的孩子,那个似乎是要被父亲抛弃了的孩子,她的孩子……
她该恨的,可是,却偏偏恨不起来。
白初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从小喜欢在他身边长大,从小就喜欢上了他,他是她师父,像长辈一样的关心着她,于是,她习惯性的觉得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即便这一回,她觉得他做得不太对,却也只是心里怨怨,稍微有些别扭难受,但,终究是恨不起来。
白初想,她可能就是这个性子,不记仇。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宽宏大度。为君者,就该这样不是?她从小到大惹过那么麻烦事,也没见着君上记恨她呀。于是,白初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但是,她从来没有反过来想过,她闯那么多祸,君上每回罚了以后,她也没有记恨过君上。而池笙当年只是在众人面前做了场假象,三万年后,她能不顾上神威仪,差点将池笙弄死在瑶池。她不是不记仇,只是记仇对象要分人。
此时此刻,白初面对着梵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到底是愧对他,当年天降兵解,魔尊殁,梵谷不得不接任魔尊之位,那时他祸名在外,她不能想象,他是如何以一个众人眼里的浪-荡子形象,力排万难坐稳如今这个位置的。
她欠他的,何止是除了那数万条命,还有,他这个人,她一样欠他。
这个时候,他问她对“未婚夫的杀父仇人有什么想法”,她该怎么答?这个杀父仇人是指她,还是指池夙?
若是指她,她还能厚脸皮的自夸自己一顿,本君当然是天上地下,世间绝无仅有的大美人,这未婚夫的眼光不错。但是,梵谷明显指的是池夙。
她能怎么答?告诉他,她依旧喜欢着池夙?不希望看见他和池夙发生冲突?
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梵谷勾着的唇角笑意愈来愈深,墨玉般的眼底颜色愈见似夜暗沉:“白初,你喜欢他。”
“是,我喜欢他。”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梵谷挑眉,深邃的黑瞳不知何时变得清冷,唇角却依旧在笑:“你喜欢的人,二十九日前同她人祭了天地”刻意顿了会,“你依旧喜欢?”
一字一句,针一般刺进白初心里,他太了解她,知道可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刺激她。
白初抿着唇,狠狠盯着他,然后赌气似的:“是,我依旧喜欢。”
“即便那人刻意算计你,心里没你,你依旧喜欢?”
剔透的眸间隐有暗泽涌动:“是,就是喜欢。”
梵谷凤目里透出了几分笑意,“所以,你猜猜,那两个人,现在在干什么?”他声音清洵,话说得不缓不急,“忘了,你猜不到。同祭了天地的两个人,无论做什么都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你,只能偷偷的看,连玄穹境门都不敢进去。呵,多娇弱?”
一句又一句,每句都轻描淡写,每句又如羽毛般轻轻的挠在白初心头。
“你在玄穹境外站了二十九天,透过那扇界门,你偷看到了些什么?偷听到了什么?”
语声轻轻,低笑暧-昧。
“那两个人是拉着小手呢?”
“还是搂着小腰呢?”
“或者,抱在一起?”
“再或者……”他欺近了她些,“他们做了些更近的接触?又或者——”
这回,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强行堵住。
当脖子被下方伸出的双手狠狠勾住按下的时候,梵谷还未反应过来,头一低,薄唇立即被一片柔软狠狠压住。他一怔,脑海突地一空。
白初的这一系列动作太快,快得完全没有半点征兆。她狠狠将唇抵在梵谷嘴上,带着攻击性的吻,不带半点情感,泄愤似的狠狠压着他,侵袭、啃咬。
下一刻,她按住他的后脑勺,横腿扫向他的小腿,电光火石间天旋地转,“砰”的一声响,青丘“娇弱”的帝姬把魔尊压在了身下。
“本君说过,本君喜欢在上面!”白初几乎是整个人都扑在梵谷的身上,恶狠狠的声音,似是隐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两人贴得很近,鼻息温热就在咫尺,连各自的心跳声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前后变化来得太快,魔尊陛下脑海里有过一两秒的恍惚。
脊背压着箱子上的铆钉,有些难受;唇上有些疼,浓郁的血腥味通过舌尖瞬间传送至了每一个味蕾,种种,都在提示他——他被强了,被强-吻了,被强压了。
这个吻,并不是个可以令人好好享受的吻,狐狸牙齿锐而尖,狠狠咬在他唇上,从始至终都在折-磨着他。攻势凌厉,完完全全的啃噬,一咬便见红。腥甜的血部分流到他嘴里,部分染在两人唇畔。她压着他,泄愤似的啃咬,不容他半点抗拒,当然,他也没想过要抗拒。
她的发丝扫在他的脸上,微痒,鼻尖闻到淡淡清香,美好而恬静,那似乎,是她身上的味道。
忽略掉嘴唇上的疼,她的唇,很软,很香,带着不容侵犯的凌厉与霸道。那尖锐的牙再次咬上他的瞬间,他下意识的舌头伸过去舔了一口,然后——他舌尖被咬破了……
再一轮腥甜的味道斥满整个口腔,梵谷觉得,这个味道貌似还不错,还可以再来些。
咦?这种微妙欢愉感是肿么回事?
一门心思泄愤的帝姬自然不会感受到魔尊的欢愉,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话太多,她要把那些话全封了,不管是即将出口的还是还没想好的,全都封掉!
人一冲动,就容易干傻事。
也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直到身后传来糯糯一声叫唤,才让她猛然清醒过来:
“阿娘,你在和人抢东西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