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清野的话,岑舒贤眨了眨眼睛,长睫像蝶翼一样颤动。
在一起第二天。
就约女朋友去其他城市吗。
岑舒贤托着腮,指尖搭在唇上,故作迟疑:“欸……但我周末要上班呢。”
“……能请一天假吗?”陈清野垂着眸,视线飘忽地落在她脸上,“我可以帮你请,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淡:“陈清野,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
陈清野顿了一下,低头转着小指上的尾戒。
“我没这个意思。”他说,“就是这次青市的比赛我几个好哥们也会去。”他停了停,“我想介绍你们认识。正好……你可以看看我比赛。”
岑舒贤怔了一秒。
然后她突然倾过身,握住了陈清野搭在膝盖上的手。
有点干燥,有点温暖,指尖因为长期的运动有一点粗糙,指节结实而明显。
她察觉到陈清野第一反应是往外抽了一下。
然后又控制住了。
陈清野的手指在她掌心里动了动,虚虚地回拢住她的手指。
“……怎么了?”他问。
尾音有一丝哑。
“没事。”岑舒贤弯着眼睛笑了笑,“哥哥,你手好大呀。”
她现在觉得陈清野应该没那种,想和她过夜的意思了。
只是陈清野这个人真的,有点奇怪。
和她以前遇到的都不一样。
比起恋爱的内容,他似乎更在意恋爱的定义。
就像现在,还没做好跟她肢体接触的准备。
却一直在毫无保留地、自然而然地,将他的世界展现给她,让两人原本无交集的地方有了关系。
她握着陈清野的手,心莫名宁静下来。
感觉陈清野已经快把脚下的地板盯出花了。
岑舒贤托着腮,笑了下:“我们怎么过去?要待多久?”
陈清野愣了一下,转头回来,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她。
他样子呆呆的,她觉得很好玩,把陈清野的手翻来翻去,像找到了爱不释手的玩具。他的指甲修得很干净,手背上青筋凸起,脉络分明,摸上去有种蓬勃的生命感。
“咳。”陈清野轻咳了一声,“坐豪华轮渡去,一晚上就能跨过渤海,比飞机舒服很多。而且车可以开上船。”
岑舒贤在端详陈清野小指上的尾戒。
3.14159……
一个刻着圆周率的莫比乌斯环?
“周六你下班后去,周日晚上回来,可以吗?”
“嗯,好呀。”岑舒贤说。
“……你答应了?”
岑舒贤抬起脸,眨巴了下眼睛:“嗯,要不然呢?毕竟陈清野第一次谈恋爱,我当然要给他满满的仪式感。”
“……”
陈清野把手抽走了。
“我出去跟他们说几句话。”陈清野指了指隔壁茶吧的方向,“你先吃东西。要是等会儿雨小了,我送你回学校。”
-
雨一直没停,岑舒贤当晚最后睡在了俱乐部的豪华客房里。
也是为了方便她明天去报社上班。
陈清野把她送到房间门口后就走了,说今晚还有训练。
岑舒贤没说什么,洗漱完路过房间的落地窗时,却看见了楼下的陈清野。
他背对着她,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来一条长毛巾,藏蓝色的长袖冲浪服湿漉漉地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他站在那儿胡乱地擦头发,背部每一束肌肉的运动都很有力量感。
身后有人叫他,他回头,黑湿的刘海被一把抓到后面,露出一张骨相尤其好看的脸。
不知对面人说了什么,陈清野扯了扯嘴角,笑着把那条毛巾丢了出去。
岑舒贤突然明白,陈清野为什么想请她去青市看他比赛了。
这不就是——
孔雀开屏么。
-
周六。
连袭一.夜的暴雨终于停了,整座城市却还笼罩在沉沉的乌云之下。
今早上班的时候,陈鑫坐在另一头,时不时看岑舒贤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岑舒贤去零食柜买了两条曼妥思,自然地放了一条在陈鑫桌子上,靠着桌沿朝陈鑫笑了笑:“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哦,就是……”陈鑫的脸苦恼地纠结在一起,“我昨天从停车场开车出来的时候,看见你上了一辆豪车。”
“……”
陈鑫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像湿黏的鼻涕虫粘在她身上:“你应该不是……呃,那种女生吧?”
岑舒贤问:“哪种?”
明明她脸上还是带着笑,但陈鑫接收到她居高临下的目光时,却莫名有种被冻到的感觉。他缩了缩脖子:“我乱说的,你别生气啊。”
“真没想到你这么想我。”岑舒贤撇过脸,幽幽地叹了口气,“要是我想走捷径,怎么还会苦哈哈地在这里和你做同事呀?陈姐天天压迫我。”
陈鑫谄媚地笑:“是啊是啊,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是那种人。”他拍了拍胸脯,“你别愁,我活少,我帮你做。”
岑舒贤目送冤大头乐呵呵地拿着她桌上的资料离开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消失。
她呵了一声。
要不是陈鑫对她还有一点儿利用价值,她才懒得跟这种人虚与委蛇下去。
时钟走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岑舒贤看了一眼手机。
陈清野没给她发消息。
她是不是应该跟陈清野说一声……能用微信联系她了?
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来。
岑舒贤的第一反应是,陈清野直接给她打电话?
等看清屏幕上的号码后,她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匆匆地跑到走廊上,压低声音接听:“喂,何阿姨?怎么了?”
那头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开——
“啊,舒舒……你外婆出门买菜时昏倒啦!你快来协和医院吧!”
-
岑舒贤很讨厌医院。
惨白的墙,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幽深的走廊,和来来往往、神色木然或哀愁的人们。
医生说,外婆的肺部结节恶化了,导致心脏供血不足,才会昏倒。
如果心脏支架手术他们暂时没钱做,可以先做个微创把结节处理掉。
岑舒贤拿自己的所有储蓄去结完账回来,外婆还是没有醒。
她呆呆地坐在病房对面的长椅上,手机突然在口袋里振动起来。
岑舒贤拿出来一看。
——陈清野。
哦,她把陈清野忘了。
岑舒贤把声音放轻:“喂?”
“我到报社楼下了。”陈清野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疏淡散漫,是那种天生没碰到过什么挫折,一路顺风顺水所以很恣意自由的感觉,“你好了吗?”
“陈清野……”她叫了他名字,然后停下吸了吸鼻子,“抱歉,忘记跟你说了,我现在不在报社。”
她听见他的呼吸加快。
“出什么事了?”
岑舒贤没有隐瞒:“我外婆在街上昏倒了,我现在在医院。”
她的脑子现在有点木木的,所以说话也很慢。
哦,还应该和陈清野说……
抱歉,我不能陪你去青市了……
是不是还应该加一句……
等你回来,我再补偿你之类的……
可陈清野没让她说出接下来的话:“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去找你。”
-
岑舒贤坐在长椅上,抱着一只小猫的暖手宝。
她怔然地维持着一个姿势,看陈清野在病房门口和拿着病历本的医生聊天。
陈清野个子很高。
就算现在微微低下头和医生说话,也几乎要和门框一般高。
她听顾妤她们讨论过,陈清野应该是192cm。
校运会上,不管他参加了哪种项目,往往都是最出风头的那个。
只是还没人去现场看过他玩帆船的样子。
陈清野跟着医生走了,不知过了多久后回来了,站在岑舒贤面前。
高挑的身形挡住了岑舒贤面前的灯光,她原本低着头,意识到什么才抬起脸。
她的桃花眼水波粼粼的,但脸上没有泪痕,像是把一切都藏进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她的苦难,她的忧伤,她的愤怒,蕴在那双眼眸之后,成为了她美丽的一部分。
陈清野突然抬起手,轻轻揉了一把岑舒贤的发顶。
她像是一下醒了过来,捂住自己被揉乱的刘海,琥珀色的眼眸闪了闪:“陈清野,你刚刚去哪儿了?”
“缴费。”陈清野长话短说,“心脏支架手术的费用我已经交齐了。”
他夹着那张蓝色的就诊卡递到她面前,语气平淡地像送了个小礼物:“卡里我还充了一笔作为备用。”
“谢谢。”岑舒贤把卡接过来,这个时候她突然不知道怎么把话说得更好听。因为她知道,花言巧语和这笔天价医药费的价值去之甚远,说再多也是微不足道,“我会慢慢攒钱还你的。”
陈清野没说什么,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递过来。
是一个m记的纸袋。
“我买了玉米杯和苹果片,热量很低。”
只有陈清野会把她说晚上不吃饭的事放在心上。
她听那些“你这么瘦吃点也没关系”“想把你养得胖胖的才可爱”的话都听腻了。
要是她真的信了邪自暴自弃,第一个变脸的也是这种男人。
“我暂时没胃口……”岑舒贤放轻声音,“你还不去港口吗?你明天不是还得比赛吗?”
“我订了明早的机票。”陈清野在她身边坐下,“你不是今晚要留在医院吗?”
两人靠得很近,她只要轻轻一动,手臂就会和他贴在一起。
她摩挲着手中那只小猫暖手宝的短毛,仿佛有股暖流从指尖流到了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