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璐山龙尊空降苦渡寺的消息处于完全封锁状态, 除了少数个别人知晓外,一澄就连亲传弟子似忍都没说,毕竟……这么糟心的消息, 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过这并不影响承微在苦渡寺周围四处游荡,毕竟这山既然都下了,当然得下得更有性价比一些。只可怜了顾梧芳被夹在中间,那叫一个“腹背受敌”啊。
这一日他好不容易逮到师叔祖, 就差跪下来抱着龙爪痛哭流涕了,不是, 他在前头替龙收拾烂摊子,龙在后方……翘着脚吃糕点?仔细看看,还是山下十分出名的五珍糕。
神尊就是好啊,连一缕神识都吃上灵食了。
“要不要来一块?底下小弟子孝敬上来的,滋味当真不错呢。”
顾梧芳心想我要是敢接,明日可能就会因为左脚跨进大殿而被丢下山去, 毕竟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您吃吧,弟子不爱吃灵食。”
“诶, 好可惜哦。”但是语气真是半点儿不带可惜的, “你找本尊,可有要事?”没有的话,他可就要出门去了, 毕竟他下山一趟也算是不易。
“有有有!”
“何事?”
“您到底跟苦渡寺那位佛莲神尊说了什么, 人家到现在……”都还闭门谢客呢,但凡路过的人看两眼,都揣着点儿好奇心离开,如果不是苦渡寺修佛,说不定私底下都得开个赌局压到底是什么原因, 毕竟这种事雍璐山那帮小弟子又不是没干过。
承微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吧,就是稍微交流了一番宗门收弟子的经验。”
顾梧芳半个字都不信,而且好端端地就下了山,五百年都忍了,师叔祖看似恣肆,其实并非不知大局之龙,此番下山来到苦渡寺,背后必然有其道理,只是……连他也不能说吗?
苦渡寺难道背地里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比魔种降世那次还要大?
看一澄那个老匹夫,也不像是做了很多小动作的人呢,难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听说,合欢宗那名小弟子醒了?”
关于这个,顾梧芳倒是去探望过,毕竟别人看不出来,他一个化神期如果都看不出来的话,也没脸当什么雍璐山的宗主了:“那小子灵根是少有的纯净,被魔盯上倒也不算意外,我问过玉檀仙子,是持善出手将他带回来的。”
见神尊不说话,顾梧芳便继续说:“有您出手,那小子也算是因祸得福拔除了最后的魔气残存,醒来后连连喊饿,看着倒是真走出来了。”
能够将一个魔扼杀在摇篮里,这件事自然还是令人高兴的。
不过很快,顾梧芳就高兴不太起来了,他也总算是弄明白这位龙大爷放着好好的过春峰不待、偏要偷偷下山惊艳众人的原因了:“您……此话当真?”
“本尊是那等随便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吗?那株老荷花生气你就让他气去,至于苦渡寺和合欢宗,其实你也没必要太过忧虑,事情已经发生,倘若强行干预,反倒适得其反。”
这话,承微可以说是说得相当一针见血,其实他老早就觉得持善这小子不太对劲,但这种事不是杀一个人就能彻底解决的,魔这种存在根植于人心,而人心往往最不可控,妄图控制人心、试图掌控人心的存在,最后都沦为了人心掌控之物,魔也不例外。
再者说了,修仙界从来都是破破烂烂过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只要相对和平,作为一方神尊,干预太多反而会招致更多的祸患,这也是合体修士极少出手干预世间之事的原因。
顾梧芳被这番四平八稳的言论说服了,毕竟……仔细想想,难道将这个消息抖落出去能有什么好处?并没有,不仅会闹出恐慌,于五大宗门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持善毕竟是苦渡寺出去的人,合欢宗到时候也会受众人瞩目,只是一旦持善“渡魔”失败,那后果……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想出这么……别出心裁的办法?”是疯了吗?拿天骄弟子的命去试这种可能性?
承微倒是接受十分良好:“许是因势利导,又或是顺势而为,到时候自可见分晓,师侄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修仙界存在多少年了,那么多魔头邪修都没灭了,可见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
与其焦虑于明日的因果,倒不如着眼于当下。
“……您真乐观。”
“也不是乐观,苦渡寺的老荷花既然有胆子把人放出去,势必也准备了两全之策。”只是到时候用不用得上,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顾梧芳:……还是太乐观了。
不过哪怕再焦虑,顾梧芳也不会真将此事拿到明面上来说,五宗大会即将进入尾声,还有一部分颁奖环节需要进行,雍璐山好歹出了个大风头,看着自家地里的小白菜水灵灵地上台领奖,顾宗主破碎的心还是暂时重新粘回去了。
人嘛,该高兴还是得高兴的,毕竟除了金丹,他们此次的筑基弟子也拿了相当不错的名次,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除开一些细枝末节,五宗大会也算是圆满落下了帷幕,山下的散修早就陆陆续续地离开,颁奖完毕后,一些小宗门和世家也开始陆续撤离。
吴放此行也算是通了心境,回去后约莫可以冲刺一下金丹圆满,所以很快就同闻叙三人告别,踏上了归途。值得一提的是,离开之前居然硬气地向陈最领教了刀法,虽然没赢,但离开时的心情居然特别好。
“他怎么了?你别不是把人打傻了?”
陈最斜觑了人一眼,恨恨道:“他哪有那么不禁打!刀修若是连这点抗打能力都没有,还练什么刀!”
他随口问一句,这家伙就给他上纲上线?
“那你说他怎么回事?”
“许是……他的刀快要突破了。”陈最给人当了一回磨刀石,不过并不如何在意,在他看来,世上若能多一个高明的刀修,就是一件大好事。
“哇,那你以后可以有个不错的对手了。”说起来同辈之中,陈最最确实打遍天下无敌手,每次打得爽快的架,不是越阶挑战、就是顶风作案,他们做朋友的也很难办啊。
陈最闻言,心情更是不错:“他都走了,我们何时离开?”
“不知道,听宗主的安排吧。”卞春舟拍了拍手,探头望了望,“闻叙叙人呢?他不在屋内吗?”
“在的吧,不过今日好像有访客。”
访客?谁啊?难道是不释那个不要脸的家伙?说起不释,这家伙好像很久都没出现了,难道又闯祸被师长关禁闭了?
不过既然是来找闻叙叙的,他就不好进去打扰了,卞春舟遂拉上陈最最一道出门逛逛,临走之前最好还能吃口八卦瓜,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屋内,薛青牧正有些拘谨地望着面前长身玉立的青年修士,相较于幻境之中的温和体贴,拥有灵力的闻师兄完全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修士模样。
“薛青牧多谢师兄援手之情。”
闻叙倒是不意外薛青牧的到来,现下看着确实已经没有魔气侵扰的模样了:“不必如此多礼,至于这些贺礼,就更没有必要了。”
“再者,这是你的机缘,你抓住了,最该感谢的人是你自己。”闻叙能够感觉到薛青牧身上的紧绷,但这并不完全是因为他这个人,“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薛青牧也不知道。
从前的记忆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包括他被邪魔引诱、给村庄带去了灭顶之灾,哪怕温师叔及时到来解救了许多村民,但爷爷再也回不来了,有些人也再也回不来了,他心中依旧沮丧,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修行。
本质上来讲,或许封印记忆对他而言,是个更好的状态,但被封过一次,薛青牧并不想再回到从前那种状态,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哪怕他在修行之路上没走多久,也知道这是修行大忌。
于是他老实地摇了摇头:“师兄,我很迷茫,您能教教我吗?”
闻叙觉得自己得收回从前那句话,薛青牧哪里有半分和春舟的相似,至少如果春舟处在对方的位置上,绝对已经打起鸡血努力修行了,哪里会如此彷徨不安。
“薛青牧,不要总是指望别人来指引你去走正确的道路,这世上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只有你坚定走下去,那么那条路无论对错,都是正确的。”
“不过作为过来人,我可以提醒你一句话。”
薛青牧只觉得无地自容,脸色都涨红了:“您说。”
“邪魔反复无常、诡计多端,倘若下一次它再趁虚而入,你又有何应对之策?”
薛青牧怔在原地,只觉得脑子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光是知道从前已经过去,却不知道……未来或许还会重遇邪魔。
“多谢师兄指点迷津。”
闻叙目送人离开,他的好心也仅止于此了,再多也挤不出来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薛青牧居然还挺果决,没过两日,他就听到了合欢宗小弟子薛某要入苦渡寺院墙的消息。
这一次,不是闹剧,而是板上钉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