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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关门声起,盛夜行把床帘捋开一角。
    没想到的是,顾群山还没走。
    第78章 眼泪
    宿舍内漆黑一片。
    顾群山站在床下面发愣,手指紧张地贴紧裤缝,而盛夜行和路见星都在拉好床帘的床上。
    整个空间内鸦雀无声。
    盛夜行一时不知用什么词语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只感觉脖颈像被谁掐得很死,一切变得困难至极。继展飞之后,顾群山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打得他措手不及。
    路见星衣领和发丝凌乱着,却没乱过他的呼吸。
    顾群山呼吸声很重了,“……”
    “怎么不走?”盛夜行伸臂把捋开的床帘又拉回去。
    “……”顾群山还是没吭声。
    “群山,”盛夜行眯起眼,“你慢慢回答我。”
    说不怕被发现任何端倪是不可能的,但这一天总会来。
    顾群山把门关上,人又不出去,无非是想知道接下来在这间房里会发生什么,想知道事情是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我,我早就进来了。”顾群山的声音仍带颤动。
    他觉得后背又冷又热,四肢僵硬到难以动弹。一时间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盛夜行“哦”一声,说:“我锁了门的。”
    “定西说,说,”顾群山哽住,“转两圈外锁,扶手往上提一把,锁就能开了。”
    “……”
    “夜行,对不起。”
    “没事,”盛夜行镇静无比,“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啊,哦,好!”
    言语慌张,顾群山还没能冷静下来。他七手八脚地去掰动宿舍门扶把,逃也似地出去了。
    太乱。
    太夸张。
    临出去前,他止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楼道里“长明灯”未灭,将长廊刷漆的墙壁照得通透。
    亮白光线如剑般划破了房间内的黑暗。
    他能看清盛夜行捋开了床帘,正端坐在上铺。盛夜行身边有被褥鼓包,明显还躺了个人。
    见顾群山停了步子,盛夜行也挑眉望着他,低声做口型:去吧。
    “嘭”一声,顾群山关上了宿舍门。
    那天夜里,盛夜行拿出手机来放了首吉他指弹的纯音乐,陪路见星规矩地躺下睡了。
    凌晨一点左右,路见星鼻息平缓,悄悄进入了梦乡,而盛夜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李定西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
    他带着医生开的单子,面色略显苍白,与他曾经活蹦乱跳的模样完全像两个人。
    一回宿舍,盛夜行先是拿过李定西的单子看一眼,再把单子搁到桌面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突然像什么都说不出口。
    才初期就想要去医院待着,必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不管是怕影响到家里人还是让朋友们担心,盛夜行都相信李定西能够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
    李定西回来时带了三块提拉米苏蛋糕,三个少年就在地板上铺纸壳,直接坐地上一起吃。
    路见星泡面瘾过完了,最近嗜甜,吃得一言不发,只是拿勺子在舌尖反反复复地舔。
    看他吃得开心,李定西也低着头笑,把自己蛋糕上那颗还没动的小樱桃拎下来,放到路见星的盘子内。
    路见星屈起手指,在地板上“咣咣咣”地来了三下。
    李定西大声道:“不客气!”
    路见星也很大声:“没关系!”
    “没关系不是这么用的,”盛夜行说着,又朝李定西说:“别惯着他,再吃得蛀牙了,你今天上午不在,路见星差点儿把上次我买的速溶奶茶都喝完了。”
    盛夜行平时不爱吃甜,但想到是李定西买的,就还是往下吞。
    李定西笑嘻嘻地说:“等他吃!我供得起!”
    “不需要你供。”
    盛夜行几口就把蛋糕吃完了,“真要说惯他,你还不如留下来,什么医院的就别去了。真有那么严重?”
    “暗无天日啊!”
    看了眼时间,把手机扔到一旁,李定西摇摇头,“那感觉,比以前篮球赛输了还难过。”
    以前区上打比赛,队里互相都还在磨合阶段,李定西特别看重输赢,每次都拼命想要把第一名和mvp收入囊中。最开始盛夜行初露锋芒,老被李定西揪着一对一solo,一来二去,李定西被盛夜行打服了,紧跟着一大群男孩儿也被打服了。
    “……”盛夜行沉默许久,“到底什么感觉?”
    “什么都做不好,很沮丧。”
    李定西说着,叹口气,“你说我这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长大了,又摊上这事。就像攒了很久的钱,想要出去旅行,却发现身份证都搞丢了。”
    旁边不吭声的路见星把蛋糕吞入喉间,莫名其妙地跟了一声:“哎。”
    李定西勾起唇角笑了笑。
    揉了把路见星的后脑勺,盛夜行收回手,握紧成拳,要和李定西碰一碰:“争取不自杀。”
    李定西见状,把拳头彭过去,嘴上答应得爽快:“好!”
    “对了,还不能割腕,”盛夜行强调,“我试过,很痛的。血流了很多,还死不了。”
    他没看到的是,他说“我试过”时,路见星的肩膀抖了一下。
    李定西问:“很疼?”
    盛夜行回答道:“嗯,疼到没知觉,然后护士就破门而入了。以前我们那儿,上厕所都锁不了门。”
    听得手腕发胀,李定西点头:“好……”
    盛夜行口吻淡得仿佛不是在叙述自己的事,“别忘了高一那年跨年时我们的愿望,争取——明、年、不、自、杀。”
    “好。”
    盛夜行松了一口气,“嗯。”
    “为什么是我啊……我明明挺好的,”李定西哽咽一下,“就突然有一天,一个人待着都想哭。”
    “之前怎么不说?”盛夜行问。
    “让兄弟们为自己担心很失败,”李定西放慢语速,哀叹一般地,“就像你,总能独自抗下很多事。我也想像你一样。”
    盛夜行都想揍他了,“那能一样?你这是生病,不是什么其他别的事。”
    “没关系,”唉声叹气中,李定西垂下毛茸茸的脑袋,“反正……我一直都不是正常人。”
    “嗯。”
    “我们都不正常,不是吗?”
    面对兄弟的“灵魂拷问”,盛夜行迟疑了一会儿,用路见星能听清楚的音量说:“也不一定吧。”
    路见星从始至终没有参与讨论。
    他只顾着玩儿勺子,奶油糊到嘴角了就用舌尖去卷,强迫症似的,每次舀起来的蛋糕块大小都一样,小了大了就重来,绝对不允许有一点不同。
    最后一块小蛋糕入腹,他满意了,抬起头来看好像没继续说话的两个人。
    李定西不知道为什么低着头在哭,眼泪啪嗒啪嗒往蛋糕上掉。
    盛夜行呢?
    也好像很伤心,流了点眼泪,集在眼角。
    李定西走的前两天,市二学校搞了一次全校性质的书信活动。
    这次活动本来是之前五月就要进行的,但因为种种原因耽搁,终于拖到了高三七班的孩子都回来。让唐寒有些遗憾的是,冬夏没能赶上这一次活动。
    吃完早饭,盛夜行把自己的猎路者摩托推出学生宿舍院内,嘴里咬了个红糖馒头,再给路见星嘴里也塞一个。
    路见星更拽,咬着馒头,眼神十分不屑,手里拎着没装多少本书的书包。
    再一甩,他把书包搭在肩膀上。
    路见星踩着篮球鞋的双腿一晃晃的,脚腕在清晨的阳光下白得近乎反光。
    他已经比最开始来市二时长了点儿肉,个子也在半年多内蹿高了一些,气色红润,不说话时又酷又懵逼,一说话嘴角带点笑,眼尾点的痣也逐渐固定成深红色,仿佛每日都是艳阳天。
    偶尔看路见星点了深蓝色,顾群山就拿一本书把自己的脸遮住,神神秘秘地回头——
    “路哥。”
    路见星写字的笔停顿一秒,抬眼瞥一下顾群山。
    意思是:干嘛?
    因为迟钝的关系,路见星看人的眼神大多独孤求败。
    顾群山又把板凳挪近点儿,用指腹挨了挨路见星的侧脸,“怎么今天变蓝色了?我记得老大跟我说,红色是高兴,蓝色是不高兴是吧?谁惹你了?”
    路见星不说话,嘴角略微有向下的弧度。
    “操!”顾群山作势要把鞋脱了打人,“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路见星使坏,勾勾手指,做了个“靠近点”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