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大刀向上一举,汉军骑兵唿哨一声,将残存的鲜卑人围在垓心,大声说道:“放下武器,饶尔等不死!”
慕容雄扭头看向身边,自己这边只剩下三名骑兵,而且人人带伤。好不容易当上十个千人队的统领,居然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慕容雄心有不甘,大喝一声冲了上前。张辽冷笑一声,策马迎了过去。二马相交,慕容雄的战马狂奔过去,马上驮着一具无头的死尸。
剩下的三名鲜卑骑兵还想继续反抗,周围的汉军骑兵『乱』箭齐发,瞬间便将他们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
张辽大刀一摆,沉声喝道:“一柱香以后,撤回大陵城!”
这一柱香的时间是留给部下打扫战场用的。汉军的速度很快,鲜卑人的那些装备他们根本看不上,最主要的是将自己一方受伤的士兵和阵亡士兵的遗体带回城去。至于受伤的鲜卑人和马匹都只是补上一刀,帮他们彻底解脱,而没有受伤的战马则作为战利品带回城去。
二十里外,负责接应的辽东鲜卑首领素利带着三十个千人队抵达了第一处陷坑,看着满陷坑的死人死马,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冷笑道:“汉人『奸』诈,这点小伎俩又能奈我何?传令,疾速前进,踏平大陵!”
素利的任务和慕容雄差不多,也不是攻城,而是将汉军困在大陵城中。不过,看到同胞的惨死,他有些愤怒了。
就在素利这支骑兵过去以后,满是死尸的陷坑忽然动了起来,一个幸存者吃力地爬了出来。
第730章倒霉的素利
这个幸存者正是宇文敬。宇文敬虽然不是正宗的鲜卑人,但与鲜卑人的关系很近,他的部落在鲜卑草原上的地位也高于匈奴和其他一些小部落。按照宇文部的地位,他本来不应该冲在最前面,但是因为那天得罪了慕容雄,慕容雄便假公济私,将他调到了第一个千人队,并因此掉出了陷坑。
宇文敬反应很快,在马失前蹄的一刹那,他的第一选择就是双手抱头,闭上眼睛。这个反应救了他,否则,生石灰进眼,即使不死也成了瞎子。
不过,宇文敬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是最先掉下去的,也不是最后掉下去的。虽然尖利的竹枪没有刺伤他,但是后面掉下来的一匹马却压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当场砸晕了过去。同样是这匹马,替他阻挡住了慕容雄下令射出的乱箭,保住了他的性命。
素利的那队骑兵从陷坑旁经过,万马奔腾而过的马蹄声将昏睡中的宇文敬惊醒。宇文敬看到身边同伴尸体上插着的羽箭,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敢做任何动作,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才悄悄爬了出来。
逃出生天的宇文敬很怪,身上红一块白一块,红的是沾染的鲜血,白的是汉人撒在坑底的生石灰。他的一条腿被后来落下来的那匹马压断了,腰刀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不过,在爬出陷坑的时候,他还随手捡了一副弓箭。
宇文敬知道,鲜卑大军他肯定是回不去了,即使找到他们,自己也肯定会被作为逃兵处死。鲜卑人最重英雄,他们对待逃兵的手段比对待敌人还要残忍得多。宇文敬找了一根烂树枝,拖着那条伤腿,艰难地向东走去。
却说素利绕过这处陷坑继续向前,走不多远又碰到一处陷坑,里面同样倒毙着许多鲜卑的骑士。素利依旧不屑地撇了撇嘴,又念经军往前走了几里路,便遇到一群人结伴走来。
虽然是夏天,这群人当中的大多数还穿着羊皮袄,一看便知道是草原上来的。等到素利来到近前,才发现这些人有多狼狈。不过,他也从这群人口中得知,前方有一个“钉子阵”,扎伤了他们许多战马。现在,这个“钉子阵”已经被他们清除干净了,继续往前再无阻碍。
素利不由大喜,催军急行,离着大陵城还有十多里的时候,远远看到前方有许多乌鸦盘旋不去。有经验的战士都知道,那里一定发生过一场大战,地上肯定留下了许多尸体,才会吸引这么多的乌鸦。
看到这个情形,素利才有些担心起来。根据他在路上了解到的情况,慕容雄率领的前锋至少损失了三千人,如果前方发生一场大战,他们肯定会寡不敌众。不过,素利相信以鲜卑骑兵的战力,即使人数上处于劣势,至少也可以挨掉双倍的汉人。可是,当素利率军来到近前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田野里横七竖八躺倒的全是鲜卑人的尸体,这些人要么是被弓箭射死的,要么就是被人一刀斩下头颅。
素利不禁迟疑起来,以他的经验来看,慕容雄和他的手下在汉军面前根本就没有多少还手之力,因为许多人的弯刀上并没有沾上血污,也没有出现卷刃的现象。素利不敢继续前进,下令就地扎营。
他们和慕容雄那样的前锋部队不同,他们的队伍中还携带了许多搭建帐篷的材料,很快便在大陵城北十里处竖起了一所营寨。不过,鲜卑扎营的水平比汉人要差了许多。这个营寨实际上就是一堆帐篷靠在一起,周围只有简单的栅栏,甚至连鹿砦、拒马都没有设置。
从素利扎营的地方往南走三里,有一处又宽又深的壕沟,这是汉军工程兵连夜挖成的。壕沟的对面插了许多柳枝,这些柳枝都是从大陵附近砍来的,将这里伪装成一片树木。壕沟上搭了四处木板,以供己方人马通过。壕沟的南面,两百具投石机一溜排开,几乎第四军团的投石机全都在这里。
“柳树林”下,张辽拿起千里眼,朝着鲜卑人的营地仔细观察,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千里镜中,鲜卑人开始搭建帐篷,营寨的周围,数百名游骑来回驰骋警戒。
张辽指了指前方,问道:“投石机能不能攻击到那里?”
负责指挥操作投石机的校尉一咧嘴,骄傲地说道:“请将军放心,比这再远一些也可以抛到!末将这就准备石弹。”
张辽摆了摆手,说道:“不!第一波用扎马钉!”
扎马钉这东西成本低,对付骑兵又很有效果,因此在汉军中配备极多。根据布撒方式的不种,扎马钉被盛放在不同的陶罐中。士兵手抛的扎马钉是装在一种圆柱形陶罐中,而投石机抛射的扎马钉则是使用一种球形陶罐。
张辽的命令下达以后,壕沟那边的士兵立刻忙碌起来。投石机的长勺被缓缓绞紧,不停地调整着角度和方向。一个个大木箱被小心翼翼地抬到投石机的后面,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一个个球形的陶罐,陶罐里盛满了扎马钉。
负责指挥投石机的校尉也举起挂在胸前的千里镜,朝着后面悄悄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传令兵挥舞起红绿两色三角小旗。壕沟那一边发出“轰隆”一声响,一个黑色的陶罐夹杂着风声飞了出去,落在了鲜卑营寨的东南角。通过千里镜,张辽和那名校尉看得清清楚楚,陶罐落地摔得粉碎,扎马钉像天女散花一样撒向周围,几名路过的鲜卑士兵抱着脚在地上乱跳,显然被扎个正着。
那名校尉又做了两个手势,传令兵手中的红绿两色旗帜又上下挥舞了两下,壕沟那边的投石机阵地一阵忙碌。刚才抛出去的第一个陶罐是探路的,根据这个陶罐的落点,需要对投石机进行重新调整。
这次调整时间很短,随着传令兵的信号旗再次挥动,壕沟那边又发出了“轰隆”一声响,只不过这一次的响动比刚才要大得多,就连躲在“柳树林”后面的张辽都觉得耳膜一震。这也难怪,他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投石机,过去在训练基地,每次动用投石机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台。二十台投石面发出的动静与两百台投石机发出的动静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了。两千个陶罐从空中呼啸而过,天色都为之一暗。这些陶罐大多数落在了鲜卑营寨的四周,也有少量落到了鲜卑军营中,引起一阵骚乱。短暂的停歇以后,又一波陶罐被抛了出去,目标仍然是鲜卑军营的四周。
素利刚刚在大帐中坐定,就听得外面乱作一团,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大声说道:“不好了,汉人在营寨周围撒下了许多‘铁钉子’。”
刚才在路了,素利已经从慕容雄的手下那里知道了扎马钉的厉害,这东西虽小,却可以轻易地废掉他们的战马,没有了战马,鲜卑人的战斗力恐怕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袁军士兵。素利不由大惊失色,恨恨地说道:“好狡猾的汉人,快,派人出去清理,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他们困住!”
他的话音刚落,营帐外面的声音忽然一变,尖利的啸声夹杂着士兵们的惨嚎和惊慌失措的呼喊,都告诉素利,又有大变故发生了。
素利再也坐不住了,他抓起面前的弯刀,抬脚朝帐外走去。“嘭”的一声闷响,他的大营晃了两晃轰然倒下。左右七手八脚将素利从帐篷里拖了出来,只见空中一片石雨飞过,一颗石弹正中素利的脑门。
石弹只是近似球形,它的表面还有许多微小的突起,这些突起十分尖锐,正一下砸在素利的脑门上,就好像砸开了一只西瓜,当场鲜血四溅,素利圆睁着双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就倒了下去。倒霉的素利,可怜他堂堂一位辽东鲜卑首领,连敌人的面都没有碰到,便命丧黄泉。
素利死亡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鲜卑营寨中就已经是一阵大乱。汉军起初抛下的陶罐顶多将人砸个头破血流,那些扎马钉虽然令他们寸步难行,但好歹并不致命,可是后来再抛过来的石弹那真是磕着就伤,碰着就亡。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鲜卑士兵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自己的战马,怪叫着冲向营外。但此时营外已经密布着扎马钉,冲出去的骑手纷纷马失前蹄,而汉军的石头却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从营寨里面一直追到营外。
鲜卑骑兵的建制是每千人组成一支千人队,每十个千人队设一名统领,像素利这些掌管着比较大部落的首领则称为大人。素利身亡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那三名统领便迅速接过了指挥权。当然了,他们彼此并不服气,所以只能指挥各自麾下的千人队,不过,营寨中乱成一团的状况却也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虽然有了一定的组织,但三名统领各行其事,两个人率领部下向北方撤退,另一个人都指挥拼凑起来的几个千人队迎着石弹抛来的方向发动了冲击。
第731章血肉之躯
再尖端的武器都有它的弱点,比如投石机就只能及远而不能及近。而且投石机的操作十分费力,需要二十名精装的士兵一齐用力,还必须有另外十名士兵负责搬运石弹,几轮攻击下来,士兵都会累得精疲力竭。这时候如果有敌人冲到面前,他们是很难抵挡的。
那名统领选择冲向石弹抛来的方向只是逞一时之勇,却歪打正着,选中了投石机的软肋。但是,鲜卑军营的四周已经布满了扎马钉,他手下的一个千人队刚刚冲出军营就纷纷栽倒在地。
不过,扎马钉虽然是对付骑兵的利器,却也有它的弱点。为了保证效果,扎马钉制造得十分锋利,一旦扎中马蹄,往往都扎得很深,再好的马经这一下,也就完全废了。但正因为如此,扎马钉扎中马匹以后,往往会钉在马匹身上不会掉下来。战马吃痛,便会在地上打滚,这一滚,就会扎上更多的扎马钉,地上的扎马钉也同时被清除掉许多。
所以,冲出营外的这一个千人队虽然纷纷倒地,翻滚惨嚎,却也起到了“趟地雷”的作用,鲜卑军营南边这一片扎马钉的威胁基本解除了。那名统领带着剩余的六七千人,踏着同伴的身体的就冲了过来。
“趟地雷”的那支千人队中的鲜卑骑兵大多只是被扎马钉扎伤,也有少数人从马上摔下来弄得骨断筋折,但并不致命,正在地上挣扎不起,忽然就被碗口粗的马蹄接二连三地从身上踩了过去,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摊肉泥。
因为刚才那一阵太混乱、太仓促,冲过“地雷阵”的六七千名鲜卑骑兵并没有来得及带上所有的装备,就这样有人挥舞着马鞭,有人挥舞着弯刀,甚至还有人只是挥舞着一张弓,腰间却没有箭壶。可是却不能小看了这些鲜卑骑兵,他们自幼在马背上长大,只要有战马这个最好的伙伴在,哪怕只是一根小小的马鞭,照样可以成为他们杀人的利器。
张辽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朝身后挥了挥手,刚才还静悄悄的壕沟里,忽然就冲出无数士兵。这是张辽早就埋伏在壕沟里的队伍,而且全是步兵。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骑兵对骑兵。但是,张辽进行今天这两场战役的目的并不单单是为了消灭鲜卑人的有生力量,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提振大陵、祁县两地百姓的信心。当地百姓现在已经是闻鲜卑而色变,如果不能让他们恢复信心,没有他们的支持,单靠汉军自己的力量,要想守住这几个城池将会十分艰难。
刚才消灭慕容雄的那一仗,张辽就曾经安排这两县的百姓代表远远地用千里镜进行过观察。现在,那些代表又被安排在投石机那里,等着欣赏一场步兵完胜骑兵的奇迹。
从壕沟里冲出来的汉军步兵很快在“柳树林”的北边列好阵势。这是一支五千人的步兵队伍,由盾牌手、长枪手、刀斧手和弓弩手组成。站在最前面的是盾牌手,一面面巨大的盾牌架在地上,组成了一面移动的城墙。盾牌手的后面是长枪手,枪长一丈八尺,精钢为尖,白蜡为杆。长枪一直伸到了盾牌的前面,仿佛一只巨大的刺猬。长枪手的后面便是刀斧手。刀斧手持得并不是霸刀,而是长刀阔斧。这些长刀阔斧是研究院根据大秦帝国的那些武器研发出来的,用来劈砍马蹄十分合适。排在最后的便是弓弩手了,弓手在前,弩手在后,强弓劲弩正是克制骑兵的利器。
以五千步兵对抗六七千骑兵,张辽还是有些冒险的,但是如果能够通过这一战提振百姓的信心,再以这一片城池为依托,相信这里就将成为鲜卑人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张辽跃上战马,向“柳树林”的另一侧走去,那里埋伏着三千骑兵。这场战斗他不打算亲自指挥,而是交给了韩勇。韩勇举着千里镜,观察着对面鲜卑骑兵的动静,开始报数:“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
判断距离是成为一名初级军官的必修课,有了千里镜的辅助,韩勇对鲜卑骑兵行进速度和距离的判断**不离十。
鲜卑骑兵确实名不虚传,他们来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从三里外逼近了距离汉军的步兵阵只有五百步远了。当韩勇报到“五百步”的时候,排在最后的弩兵开始发动了。
汉军使用的弩有效射程在四百多步,当士兵们扣动弩机的时候,鲜卑骑兵仍然在继续前冲,刚好进入汉军的射程,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骑兵纷纷掉落马下,一些失去主人的战马依然顺着大队往前奔跑。
弩兵的第一波铁矢射出去以后,很快又射出了第二波、第三波。由于鲜卑骑兵冲得很快,距离越来越近,弩箭对鲜卑骑兵造成的杀伤也随之大增。弩与弓相比,威力、射程、精度都要大很多,却有一个缺点,就是拉弦、上铁矢比较费时,通常情况下一张弓射出三至五箭的情况下,弩才可以射击一次。但是这支汉军弩兵却接连射出了三波铁矢。
这并不是因为汉军的弩在装填方面有了多大的改进,而是在弩上加装了一上保险装置。汉军不差钱,军中弓弩很多,张辽给每名弩兵配备了三张弩,每张弩都事先安装好了铁矢,关上保险。等第一张弩发射完毕以后,弩手们立刻换第二张弩,打开保险便可以立即发射。理论上,只要携带足够多的弩,就可以保证连续射击。在连弩没有研制出来的情况下,这是提高弩射击间隔的最好办法,虽然笨了一点,但绝对有效。不过,他们面对的鲜卑骑兵并不算多,张辽也没有给他们配备更多的弩。
弩兵三轮齐射结束,鲜卑骑兵已经冲到了二百步之内,进入了弓手的最佳射程。而马上的鲜卑人也开始摘下弓箭,做好了骑射的准备。只是大多数鲜卑人出来得太匆忙,并没有携带弓箭,而且这样的距离远在他们的射程之外。
这时候,汉军弓兵开始射击了。这些弓兵都经过严格训练,让他们射出连珠五箭这样高难度的动作或许做不到,但是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接连射出两三箭却不成问题。
弓手们三轮急射以后,后面的弩手终于装填好了一批铁矢志,又来了一轮齐射。整整七轮密集的箭雨,给鲜卑骑兵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但是鲜卑骑兵精湛的骑术这时体现了出来,他们虽然没有装备马镫,许多人还是巧妙地利用马身作掩护,甚至藏到了马肚子下面。
当距离汉军步兵阵只有一百步里,鲜卑骑兵们明显兴奋起来,尽管这时候他们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了。一些携带着弓箭的鲜卑骑兵纷纷从马侧或者马肚子下面回到了马背上,开始使用他们手中的骑兵弓对汉军进行反击。
只是,鲜卑骑兵的反击显得有些凌乱,射出来的大多数羽箭也被最前面的盾牌挡住了,偶尔有几支箭越过盾牌落到后面的步兵阵中,也难以射穿汉军装备的新式盔甲。对于汉军的杀伤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开始展示他们骑射技艺的那些鲜卑骑兵,却立刻成为汉军弓兵的靶子,绝大多数人只来得及射出一箭,便被数十支羽箭射成了刺猬。因为在整个鲜卑骑兵队伍中,只有他们还“竖”在马背上,目标太明显不过了。
反而是那些没有来得及取弓箭的鲜卑骑手,现在一门心思等着冲击汉军的步兵大阵,倒借机躲过了一劫。
没有弓箭在手,鲜卑骑兵们也用不着减缓战马的冲击速度,骑兵群越跑越快,离汉军大阵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已经在五十步以内了,彼此之间都能够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忽然,鲜卑骑兵齐发一声喊,战马奔跑的速度瞬间达到了极限,狠狠在撞在汉军的步兵大阵了。盾牌手全身都压了上去,死死抵住这股巨大的撞击力,一些年轻的士兵口角渗出血来,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排在他们身后的长枪手,手中的长枪不停地刺出、抽回、再刺出,只听到“扑扑扑”,全是利刃入肉的声音,也不知道他们刺中的是人还是马。
夹杂在长枪手后面的刀斧手也开始行动了,他们挤上前去,一边帮助盾牌手抵住冲击,一边用手中的长刀阔斧斩向敌人的马腿。战马奔驰的速度太快,刀斧手们几乎不需要太用力,只需要把刀刃朝外,战马撞上去,马腿立刻就断了。
一波又一波的鲜卑骑兵撞在汉军步兵大阵上,有如飞蛾扑火一般。很快,在汉军的军阵前面,堆满了人和马的尸体,一些被斩断腿的战马在地上翻滚挣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张辽松了一口气,他挥了挥手,让骑兵退下去休整,预备的这个后手现在已经用不上了。接着,张辽又让人将大陵、祁县两地的百姓代表找了过来,亲自把他们领到阵前,指着遍地的死尸,大声说道:“大家都看见了,鲜卑人并不是三头六臂,同样都是血肉之躯,刀箭之下,他们也照样丧命,没什么可怕的!”
第732章回援(补更)
这些代表全部來自普通百姓,既有这两个县本來的居民,也有从北方南逃的难民,而县里的乡绅却一个都沒有,因为张辽明白,一旦战事拖得太长,这些普通百姓将成为守城的主力,至于那些乡绅们,让他们共富贵自然沒问題,但是要让他们同患难那就有点够呛了,这些知识都是刘欣教给他的,他不知道对不对,他也沒有必要去弄明白,只要按照刘欣的指示坚决执行就是了。
绵延几百步的战场上,到处都是鲜卑人的尸体,失去主人的战马孤独地徘徊,鲜血将地面都染成了暗红色,绝大多数的百姓并沒有见到过这样惨烈的场景,有人已经控制不住,趴在路边呕吐起來,也有人脸色苍白,挪不动步子。
而训练有素的汉军士兵显然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他们按部就班地打扫战场,收拢无主的战马,将鲜卑人的尸体拖到事先挖好的大坑中加以掩埋,撒上石灰,再覆上土。
现在是夏季,这些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要不了几天就会腐烂发臭,然后就会传播病菌,导致瘟疫流行,这才是比鲜卑骑兵更大的威胁。
直到汉军士兵们打扫战场的工作进行了一半,惊魂未定的百姓代表们这才回过神來,有人帮着打扫战场,有人去慰问受伤的士兵,张辽看到这个情景,终于笑了起來,民心可用,何愁鲜卑不破。
魁头率领的大队人马是在午后撞上败逃回來的鲜卑残军的,慕容雄率领的一万前锋几乎全军覆沒,只剩下两千名失去战马的伤员,而素利的三万骑兵,逃回來的只有一万两千人,就连素利本人也丧于军中。
出师不利,魁头不觉震怒,下令将这一万四千名败残军兵全部斩首,鲜卑虽然残暴,对逃兵也绝不手软,但像现在这样一下子斩杀一万四千名败军的情形却是从來都沒有发生过,其实,魁头也不想这样,毕竟杀了这么多族人,树敌太多,对自己坐稳鲜卑大汗的位置极为不利。
但是,他调來的鲜卑大军虽然有二十多万,却分成几个派系,也多有不认可他这个大汗的,如果他不來一招杀鸡儆猴的话,在以后的战斗中,其他人很可能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以保存实力为上,那样一來的话,不要说建功立业了,只怕会输得很惨,魁头是个想做大事的人,向來心狠手辣,多杀几个人对他來说算不了什么。
负责执刑的是阙机,他是辽东鲜卑三大首领之一,这一仗打到现在,他还沒有看到汉军的影子,与他朝夕相处的另两位首领弥加和素利就已经魂归西去,现在,魁头还让他负责处决这一万四千名败退下來的残兵,而这些残兵多属于辽东鲜卑或者辽东的其他小部落,杀鸡的意图已经表露无遗。
阙机心中不忿,但他手下虽然还有三十个千人队,可是与魁头的嫡系中部鲜卑的一百个千人队相比,实力相差太大,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忍着心头的悲痛,眼睁睁地看着这一万四千名族人身首异处。
看到阙机闷闷不乐,魁头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脊,说道:“阙机,现在弥加、素利都已经死了,从此你便是辽东一部独一无二的首领,我在这里先给你道喜了!”
阙机也不敢反驳,暗暗叹了口气,说道:“禀大汉,这些族人的尸体要如何处理!”
按照鲜卑人的规矩,这些尸体都是应该火化的,但是一万四千具尸体,如何分开來火化,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阙机摄于魁头的淫威,不敢自作主张。
魁头不假思索地说道:“都推下汾河吧!”
这正是魁头的狠毒之处,前面两支人马,整整四万骑兵几乎是不触即溃,魁头也不得不重新审视汉军的战斗力,而汾水在大陵的上游,现在天气炎热,尸体要不了几天就会腐烂,很快便会污染整个水源,到时候就可以在大陵城中传播疾病,大陵城将不攻而克。
阙机当然想不到这么深远,但他也不敢违背魁头的命令,只得照着魁头的话去做,魁头也沒有立刻组织进攻,而是带领大军來到大陵城以北二十里处扎下营寨,反正所有的粮草都有袁绍供给,他也不急于进攻,如果大陵城能够因此自己乱起來,那样岂不是更好。
太阳渐渐西斜,高览率领五万援军终于抵达了内黄城,内黄城下散落着许多箭矢、石块、木头,还有地上的斑斑秽迹,都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不过,城头上的袁军战旗依旧迎风飘扬,城下已经见不到一名荆州军的影子,这些都让高览宽慰不少。
城头上的守军也已经看清了这支人马的旗号,但是神经紧绷的他们却不敢轻易打开城门,蒋奇手扶着城垛,高声喝问道:“來者何人!”
高览挺枪策马而出,朝着城头上拱了拱手,说道:“蒋将军别來无恙,高某闻知荆州军偷袭内黄,特引军來救,还请蒋将军速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在袁军当中,高览的地位仅次于颜良、文丑,文丑留在邺城保护袁绍,所以在黎阳诸将中,高览便排在第二的位置,蒋奇只是内黄的守将,论地位应该在高览之下,但是袁军诸将之间经常明争暗斗,蒋奇自认为武艺、韬略并不输于高览,因此一向不服高览。
见到高览出现在城下,蒋奇并不下令打开城门,而是放声大笑道:“高将军,你來晚了,荆州军已经被蒋某击退了,不过,内黄城乃是屯粮重地,请恕蒋某不能放高将军进城,还请高将军见谅!”
刘欣、袁绍、曹操三人都自诩正统,在刘欣和他的部下嘴里,另外两家便是袁军和曹军,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大汉军队,而在另外两家眼中,刘欣的军队只不过是荆州地方军而已,今天天亮以后,蒋奇原來以为还会有一场恶战,结果荆州军却自己退却了,如果放高览进城,功劳簿上势必也要给他记上一笔,蒋奇当然不会把这场大功劳分给他,也就不会放他进城了。
高览被蒋奇的理由弄得哭笑不得,只好仰起头,说道:“内黄既是屯粮重地,高某不进去也罢,不过,为恐荆州军再來骚扰,高某愿助将军三万兵马!”
蒋奇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有蒋某在,荆州军绝难踏进内黄一步,高将军若是真心想要相助蒋某,蒋某这里倒真有一事相求,今天有一批粮草正欲运往黎阳,那就拜托高将军代为护送如何!”
黎阳驻军多达五十万人,再加上乌恒的十万之众,每天消耗的粮草绝对是一个令人咋舌的天文数字,所以,蒋奇在运输粮草方面的压力其实还是很大的,他请高览代为押运粮草,倒也不是随意找个事搪塞一下,何况,如果不是昨天关羽父子带着人马攻打了一夜,今天也确实有一批粮草需要起运,只是蒋奇不知道昨夜攻城的人马都去了哪里,这才迟迟沒敢有所动作。
高览却摇了摇头,说道:“荆州军偷袭邺城,颜将军领兵回援去了,黎阳只余下五万守军,倒不需要运粮过去!”
蒋奇忽然变了脸色,沉声喝道:“高览,你既知道主公身处危难之中,不去相救,却來这里,意欲何为!”
袁绍为人外宽内忌,如果蒋奇这番话传到袁绍耳朵里,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高览简直不敢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