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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沈承荣听说慧宁公主要亲定对他的惩罚,料想会手下留情,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做足了戏码,痛哭哀求,连喊:“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慧宁公主冷冷一哼,沉声说:“沈驸马有违礼教,本就罪无可赦,又私调影卫,累及太子清誉,两罪同罚,就打他六十大板,诸位认为这样罚可以吗?”
    此言一出,满堂比惊,片刻沉寂之后,哗然议论响起。打板子做为公堂、内院对人的主要惩罚方式,板子怎么打、力气怎么使,都很有讲究的。在不做假的情况下正常使力,身强力壮、意志坚定者能承受八十大板,再多就会毙命。下手稍重,六十大板取人小命不在话下,保证能让人皮开肉绽、骨断筋折而死。
    “公主……”沈承荣震惊了,顺天府的衙役行刑,六十大板能要他的小命。
    “项大人行刑吧!诸位可以留下来观看,本宫告辞,打完之后,不管是生是死,都送回驸马府。”慧宁公主边说边往外走,一眼也没看沈承荣。
    “恭送皇姐,本王留下来监刑,以免打重了。”御亲王意犹未尽。
    项怀平带诸官员送慧宽公主出府,直到车驾起行,他们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听说要打沈承荣六十大板,沈妍恨恨咬牙,用兴灾乐祸的目光扫视他。汪仪凤则满脸担忧害怕,紧紧抱住沈蕴,想求情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沈承荣一肚子怨恨之气,恨得咬牙切齿,早已不顾及斯文颜面,见项怀平等官员出去送慧宁公主,他抓起板凳,使劲全力砸向汪仪凤的脑袋。
    一个衙役手急眼快,用板杖挡开板凳,又有衙役拦住沈承荣。沈承荣好象疯子一样,和衙役推搡,竟然动起了手,纠缠中,汪仪凤被他重重踹了两脚。
    沈妍拣起板凳,要砸沈承荣,被返回的项怀平呵住,气得小脸都变了色。男人已经变了心,还会顾念旧情吗?沈承荣无情狠毒,对妻子儿女起了杀心,可能悔改吗?对簿公堂本是被逼无奈之举,走到这一步,就没什么情面可讲了。
    汪仪凤捂住腰间,泪流满面,脸上流露出哀怨的绝望。沈妍沉着脸,不想理会,连句安慰的话都不想说。事情闹到这一步,她居然还没死心,还幻想沈承荣良心发现。这也就是亲娘,若是换成别人,沈妍肯定会骂出最阴损的话。
    “奉公主命,为沈驸马行刑,杖责六十大板。”
    项怀平扔下令牌,脸上划过冷笑,冲衙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衙役明白项怀平的暗示,摇头代表别打死,点头代表正常用力,不能做假通融。
    沈承荣被拉到刑凳上,一板子都没打,就斯文扫地了,他骂骂咧咧斥责汪仪凤母子,威胁项怀平。御亲王走到跟前看热闹,让衙役拿来一团软布,塞进沈承荣嘴里。美其名曰是怕他咬到舌头受伤,实际是堵住他的嘴,不想听他叫喊。
    几板子打下去,沈承荣就疼得呲牙咧嘴,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嘴里堵着软布,叫不出来,六十板子打完,打不死,也会憋成内伤。还没打到一半,他的衣服就破裂了,血就顺着刑凳流下来。板杖起落,血珠四溅,他的脸色由青白到青灰,再到乌青,血肉横飞时,他连挣扎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打到一半,汪仪凤就昏过去了,项怀平让人把他们母子带回偏堂休息。沈妍自认不是狠毒的人,但恩怨分明,没有看到沈承荣即将就死的惨样,她引为遗憾。
    汪仪凤目光呆滞、面如死灰,浑身筋骨好象被抽离一般,软软瘫在一处,一动不动。沈蕴紧紧拉住汪仪凤的手,哭得声音都嘶哑了,沈妍也皱眉叹气。
    彼时,花样年华,闺阁女儿情窦已开,正值青春迷茫,才学不凡、风度翩翩的男子走入心房,便是此生此世的真爱。正因为深爱如斯,在沈承荣离乡七年的岁月里,汪仪凤生儿育女、侍奉公婆,独自支撑一个家,直到被族人赶出家门。
    “娘,事已至此,就往前看吧!你还有我和蕴儿呢。”
    汪仪凤抱住沈妍姐弟,愣神许久,突然嚎啕大哭,沈蕴也跟着哭起来了。沈妍默默流泪叹息,不想劝慰,人的心里有数不清的槛儿,总需要自己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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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快……
    第三十四章 和离
    项怀平让汪仪凤母子到项家宅院去住,汪仪凤感激不尽,却婉拒了。项家也是名门旺族,几代人住在一起,主仆几百口,他们母子住进去算什么?项怀平得知汪仪凤的顾虑,就把他们母子安顿在顺天府的后院,让他们先休整几天。
    住在顺天府衙,吃喝使用物品一应俱全,衙役仆从对他们母子都很客气,可住在这里并非长久之计。寻亲之事画上句号,虽说两败俱伤,不尽人意,事情也要到此为止。以后的路还很长,如何走下去,还需他们母子从长打算。
    沈承荣被打得皮开肉绽、骨断筋折,抬回驸马府,只剩半条命了。从他被重惩那天开始,弹劾他的折子就有如隆冬飞雪一般递进御书房,堆满了御案。皇上派掌事太监传口谕训斥了一番,并没有降罪,所有折子全部留中不发。
    大街小巷、深宫内院都在谈论沈承荣不孝父母、抛妻弃子之事。舆论的力量是无穷的,若沈承荣还能爬起来,估计唾液也能把他淹个半死。
    太子完全置身事外,有人在他面前谈论此事,他也不表态,处理政务国事更加勤谨,以至皇上对他赞誉有加。慧宁公主虽说与沈承荣夫妻一体,所得的议论却截然不同,许多御史言官上折子赞慧宁公主大公无私、是非分明。
    皇上降旨褒奖了项怀平,赏赐了一些稀罕物品,圣心难测,这倒令项怀平惴惴不安了。项怀平要给汪仪凤母子讨个公道,事到如今,这公道怎么讨他心里也没谱了。于公于私,此事他都不能撒手不管,必须硬着头皮把事情处理完毕。
    “这几天公事烦忙,也没来看你们,阿凤,你以后有何打算?”
    汪仪凤摇头叹气,满脸迷茫,“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他们母子到顺天府告状那日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这些天,他们住在顺天府后院,虽说安定,也不能长久如此,每时每刻,他们都为以后的日子劳神。
    沈妍也很困惑,自她来到这个时空,听说汪仪凤母子的遭遇,就把制裁沈承荣、出一口恶气当成了目标。如今目标达成,她除了看沈承荣挨打时兴奋,以后高兴的感觉就淡了。现在,下一个目标还没产生,正是空档期,她感觉很失落。
    “我昨天去了驸马府,一来去探望沈驸马,二来也想跟他商量如何安置你们母子。沈驸马昏睡未醒,我没见到他,就跟慧宁公主说了此事。”项怀平停顿片刻,又说:“公主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你自降为妾,就能在驸马府安身,府里也不会少你们的吃穿用度。阿凤,你觉得此举可行吗?你若同意,我就从中周全。”
    汪仪凤若降为妾,沈妍和沈蕴就成了庶女庶子,在府里的地位可想而知。有一位强势睿智又金尊玉贵的公主嫡母,沈妍这部“庶女奋斗史”恐怕不好写。沈承荣恨他们母子入骨,他们到驸马府又指望谁立足呢?总不能指望公主吧?
    项怀平见汪仪凤凝思,叹气道:“你跟沈驸马成亲,虽有父母之命,却没有婚书,你是原配发妻,却没三媒六聘,肯定就矮了一截。慧宁公主身份尊贵,又是皇上赐婚,断不能与人为妾。沈驸马又以没婚书为由,不承认你的身份。”
    沈妍暗自皱眉,沈承荣本来就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顾,现在又添了怨恨,即使被逼无奈承认他们的身份,也不会管他们的死活。他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地方安定下来,但让汪仪凤自降为妾,住进驸马府,虽说有了安居之所,却是下下策。
    “大人,听说沈驸马有妾室,娶了公主还能纳妾吗?”沈妍知道自己问个问题不适合,但她很好奇,答案也关系到她对以后的打算。
    “律法没有明确规定娶公主不能纳妾,要看公主的品性和肚量了。慧宁公主是明理体贴之人,沈驸马有一妻两妾,共给他生了一儿两女,只有婉阳县主是慧宁公主所出。”项怀平说起沈承荣的家事,脸上神情流露出艳羡。
    男尊女卑、夫为妻纲的社会形态,男人纳妾收通房都是风雅事。即使贵为金枝玉叶,丈夫没有妾室,就是她善妒不容人,也会被人非议。
    “阿凤呀!慧宁公主有容人之量,她让你降为妾室,只是顾及脸面,你怎么决定?我也是体谅你们没有依靠,希望你们能在驸马府安身。”
    听说慧宁公主有容人之量,沈妍舒了一口气,她对慧宁公主印象不错,现在更好了。无论沈承荣和慧宁公主是不是能接纳他们母子,她都不想住进驸马府。
    她计划跟慧宁公主要一笔银子,可以考虑做出一定的让步,这就是需要细谈的问题了。有银钱傍身,他们母子过安安定定的小日子,不比在驸马府天天如履薄冰舒心吗?这问题需要跟汪仪凤商量,要多少钱也需了解物价水平后再定。
    “项大人,你想跟我娘再商量商量,要不……”
    “不用再商量了。”汪仪凤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不会自降为妾,也不会让我所出的儿女成了庶女庶子,无端降低了他们的身份。我跟沈承荣没婚书,也是他有父母之命的妻子,他不能休我,我永远是他的发妻。”
    “那、那你想怎么做?”项怀平试探着问。
    沈妍也很好奇汪仪凤的决定,其实汪仪凤是一个很好强的人,也有见识,毕竟是没落贵族出身。只不过处在她的境遇中,性格矛盾、行事犹疑也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