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又问,“子爵何人,有何权势?”都统应答:“子爵名为卢安仁,六十有五。其女富贵,得大公恩宠。因此封地六十里,荫三千户,可蓄兵甲一千。”
黑夜疑惑得解,此地应是卢安仁子爵领地。赵都统与短命的王师爷乃其手下,二人勾结梅掌柜,图谋过客钱财,不料却碰上了硬钉子。只是其心中仍有疑虑:“赵都统,你应子爵麾下重将,武力为何如此不济?”
那赵一彪面露不甘,愤然道:“遭人排挤,赵某可忍。手段下作,断难承受。昔日曾误食毒药,以至气功流失。武力十不存一,落难至今。吾心中已有猜测,奈何寻不见证据。如今虽延续都统之名,实则统领兵士不足二百人,勉胜百夫长。若非妻小遭人把控,早已投奔他处,另觅前程。”
黑夜暗忖,这赵统领值得谋划,正欲出言相商。却不料那统领突然说道:“少侠,吾观你胸中有气象,举止有度,应是富贵之人。赵一彪不才,行军打仗略有谋略。若少侠能应下一彪些许条件,赵某愿举部跟随少侠。”
“哦,”黑夜惊喜万分,“且讲。”
赵一彪应道:“一彪妻小落入贼人之手,望少侠搭救。一彪身中剧毒,久不能愈。可恨那龌蹉之人,吾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望少侠能应允赵某手刃仇敌。至于剧毒之躯能否搭救,全凭少侠思想,赵某绝无怨言。”
黑夜心中震动,却是为何?这明明是隐藏任务触发,收服赵一彪必须完成两个主要条件,以及一个次要条件。这送上门的好事,当然先接下再说,于是赶紧出言应对:“好,赵统领。这三个条件,黑夜全部接下,望一彪兄勿要食言。”
“诺!”赵一彪应道。
恰好此时,清月等人已至。黑夜扶过赵一彪,一同上前接迎。众人汇合后不识赵一彪,不由诧异。黑夜连忙出言解释:“这是赵统领,先前与吾等有所误会。如今冰释前嫌,一同入伙。”
其余人等只是好奇,唯独范青萍吃惊不小。黑夜见得此景,出言询问:“青萍兄,可有疑虑?”
青萍闻言,径直向赵统领开口道:“这位仁兄,可是卢安仁治下赵统领。”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赵一彪应答。
范青萍疑虑更甚,转向黑夜:“敢问少侠,入伙所谓何事?”
话语刚落,瞥见黑夜面色不善,利刃出鞘。清平书生意识到此言不妥,连忙解释道:“少侠勿慌,青萍绝无刺探之意。乱世兵荒,朝夕不保。若无打算,迟早丧命。吾虽有名誉,只为求得生存。小生与诸位相识日短,却是真心结交。”
黑夜示意众人勿要轻动,与青萍沟通道:“青萍,不是为兄有意隐瞒,而是此事事关重大,确实不便泄露。我观兄台有意与我等同行,可是有所打算?”
青萍不敢怠慢,连忙应道:“青萍自诩武力出众,先前见到诸位在客栈中出手。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青萍心中仰慕,愿自降身份,入得门户。若少侠不弃,青萍亦可以师徒之礼待之。”
“青萍兄严重了,”黑夜露出一脸苦笑,“吾等都是山中野路子,未成系统,如何能委屈青萍兄!想来青萍兄冠以书生之名,习武之心却如此迫切,必有故事。可能透与吾等知晓?以便为兄决断。”
范青萍听闻,一脸凝重,似有顾虑。但旋即猛一咬牙,正声道:“青萍乃亡国之后,先父曾贵为大公。十数年前,强敌上门。对方仅凭百人,就屠尽数万士兵,抢入王宫之内,杀戮一空。青萍得巧仆隐藏,吞服闭气丸,藏于密室沉铁箱中,这才躲过一劫。青萍醒来后,从密道逃出。得知吾国青丘,已经灭国。家人俱亡,唯独吾一人幸免。”
范青萍提及此处,已是泣不成声。众人沉默,心思沉重。
青萍掩面道:“吾本名杨兢,落难之后,观河塘浮萍起落有感,遂改名范青萍。可恨至今连仇人是谁,都无从得知。青萍努力学艺,可怜以一敌十都颇为艰难,远不及贼人身手。先前见少侠豢养异兽,武力惊人,只觉前途有望,妄想跟随。”
黑夜连忙劝慰青萍,又向众人道:“青萍今日一番言语,切莫泄露。吾欲收留青萍,需掩藏祸端。”众人心中同情,均点头称是。黑夜又朝范青萍道:“青萍,师徒之事莫要再谈。但吾决意收汝入伙,共成大事。关于武力一事,虽头绪甚乱,但提升至百人斩,千人敌,亦是有望。”
青萍闻言激动,止住哭泣。向黑夜恭敬一礼,出言道:“少侠,若能成全青萍,青萍愿效犬马之劳。”
“青萍兄言重,”黑夜打断范青萍言语,“如此一来,吾等计划也不必隐瞒。”遂将占山为王,势力割据设想缓缓道出。不同于雀山诸人,赵一彪频频点头,而范青萍却是连连叫好。可见乱世之中,山贼职业,确实颇有前途。
黑夜叫过赵一彪,承诺必将其妻小救出。却未吩咐清月先与其疗伤,而是议论如何招降其氅下兵马。赵一彪决意跟随,急于表功。称所辖兵士虽少,但却愿意跟随,并道出缘由。
那卢安仁子爵本是下贱之人,凭女而贵。自女儿嫁与大公作妃之后,周遭领主不敢妄动兵车。子爵平时对那军队事物不甚上心,兼得谋士、军官多以亲属充当,耳根疲软。
赵统领脾气耿直,不为其所喜。兵权也一削再削,如今统领了不足两行兵士,仅略高于百夫长。那军需官更是可恨,三番两次扣军饷。赵一彪一再上诉,未有回应。麾下兵士怨言颇多,但仍愿跟随赵一彪的,多为可信之人。
黑夜吩咐青萍同赵一彪一起行动,凭借青萍武力,对付子爵安插在军队中的监军与耳目。而清月等人则准备至梅掌柜庄园内搜刮财物,以备军资。
“梅掌柜何在?”黑夜朝霍克发问。霍克不答,这货将姓梅的丢在地上,却忘了看管。众人连忙搜寻,却是失了踪影。
甚是麻烦!
“清月,”黑夜严肃道,“你辨明梅掌柜逃走时在植被上留下的痕迹,带领菜饭、肉饼、及迷踪,负责追踪抓捕。见机行事,可直接扑杀。”
“嗯,”清月应道,与一众灵兽起身。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黑夜连忙吩咐赵一彪:“赵统领,你妻女方位何在,我遣捷天先行探查,你俩先交接。”
“诺”两人齐声应道,立刻商量具体细节,不提。
黑夜又向霍克吩咐道:“霍克,你负责搜索地洞及庄园密室,搜刮财物及粮食。运至此处,以待出发。”
“知道了,”霍克瓮声瓮气地应道,进入地洞。
方小昕一直候于角落,黑夜又命其原地驻守。见到捷天与赵一彪交接完毕,连忙差走捷天,又叫来青萍叮嘱道:“务必尽快整合兵士,打理兵器。若是梅掌柜消息走漏,必有恶战。”
范青萍与赵一彪应过,两人起身出发。黑夜心中激动,却依然有些慌乱。眼下形势大好,但藏有隐患,一个不慎,必遭覆灭。
心中惦记着那方【震山印】,便随着霍克进了地洞。
第四十二章 三喜临门 忧患难断
且说那赵都统带着书生剑范青萍,返回兵营。两人路上合计,将收服一事再三思量,挨到天明,这才来到营地。
门岗见得自家头领回来,标枪站立,举手行礼。那兵士心下诧异,昨夜统领领兵外出,为何独自返回,且带来一江湖侠客?但其地位低贱,不敢多问。
赵都统出言问道:“何监军可在营内?”
“回大人话,未曾见其外出。”那士兵小心回答。
赵都统与范青萍略一对视,心中有数。二人返回营盘,来到中军大帐。叫来厨子,吩咐置办酒食,又派人请何监军前来共饮。
挨到酒菜上齐,帐外传来一阵阴测测的笑声,那人出声道:“赵都统,这日头莫不是打西山出来了。往日见你一毛不拔,今日清早竟会请我饮酒,何某人倒是却之不恭了。”
来人正是何监军,赵一彪放低姿态,连忙出帐迎接,嘴上说道:“让何大人笑话了,前日里赵某手头紧,怠慢大人了。大人大量,何必同我这粗人一般见识。”
说罢,赵都统挤出一丝笑意,将何监军迎进军帐。
见到书生剑范青萍已在酒席旁恭候,何督军心下惊诧,却是不敢怠慢。他亦知晓,这书生乃是子爵欲得之人。与其交好,不失身份。当下便笑脸疾步,上前见礼。
“范大侠,久闻大名,如今得见,三生有幸。”
范青萍连忙起身见礼,连称不敢当。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军中饮酒豪爽,一气大碗。唯恐监军警惕,青萍连连起身,频频劝酒。不多时,那何监军已是面红耳赤。
时机已到!
赵一彪屈尊赔笑,再与督军豪饮。青萍假装起身如厕,绕至何督军身后,对准其脖颈,便是一掌。
“哐嘡”酒碗落地,摔成七八瓣。
倒也,倒也!
赵都统迅速从角落里扯出一团粗麻绳,将督军捆得结结实实。青萍四处翻找,最终寻得一块裹脚布,也顾不得恶臭连连,赶紧塞入监军口中。
二人将何监军塞入床铺下遮盖,又收拾了碎碗,赵一彪便召集手下武职前来议事。不多时,两位百夫长,十七位什长,来当到营房内。赵都统示意青萍书生守住营房门口,随后挥袖扫了桌上碗碟,摊出一个包裹。
“诸位,赵某每况愈下,对不住在座。”赵一彪面泛苦涩,将包裹打开,露出一堆黄白事物。他目光扫过在场诸人,继续道:“前日里谋得一些钱财,与大家分了,当作遣散安家费。”
众人惊诧,不明所以。
一百夫长询问:“大人何出此言?”赵一彪不答,任凭众人猜忌议论,只是暗中留意诸人言语表情。沉默良久,赵一彪这才说道:“吾有伤患在身,恐怕命不久矣。此番欲辞官而去,静候天命。诸位年轻,长者不过半甲子,切勿耽搁前程。”
众人频频挽留,赵一彪只是不允,硬要辞退。手中将金银粗分,便叫各自认领。众人不肯挪动脚步,只是劝说。唯有两个白皮汉子上得前来,挑选最大两堆钱财纳入怀里。
赵一彪也不理会,任由两人顶着众多鄙视目光,朝外行走。
那两人心中欢喜,脚步也轻了许多。谁知刚要出门,就见一道白光闪耀,掠过脖颈。待到双目瞪圆,已是人头落地。
范青萍纳剑入鞘,面无表情。众人忐忑,惊诧不已。
赵一彪这才重新叙话,向众人道:“诸位莫慌,一彪为人,诸位知晓。方才试探,只为寻出潜伏秘探。”
有人兴奋道:“都统大人,如此谨慎,可是奔得好前程?”
赵一彪也不矫情,径直讲明欲追随贵人,又许下诸多好处。众人入伍,刀口舔血。往日受尽鸟气,倒也不在意失了身份,当下纷纷起誓追随。
赵一彪将钱财分发,又将青萍唤来,介绍与一众军官认知。
青萍面色凝重,从床下拖出何督军,对众人说道:“青萍相信诸位真诚,但吾主所图事大,容不得纰漏。因此,需得有个投名状,斩了退路。”
众人会意,一拥而上,挥刀劈砍。可怜那何督军,大清早跑来吃酒,却是迷迷糊糊丢了性命。
军官归顺后,赵都统依葫芦画瓢,先收了伍长,随后又策反了一营兵士。不到半日间,170多人便重塑旗帜。
兵刃磨利,辎重打包。待到午时,营地收拾妥当,众人便向集合点小树林进发。赵都统与范青萍骑马,一前一后策应。另选出20名忠心军士,组成两队骑兵,持劲弩护卫四周,内外防范。
……
且说黑夜遣散了众人,便入了地洞。先是嘱咐霍克小心,随后又点明了几处迷踪探查的事物,便任由其独自搜刮财物。黑夜自身却来到那一方【震山印】跟前,探出超感知,仔细查看。
岂料超超感知往常渗透土木金属,极为容易,如今却无法探知印鉴丝毫。
此物蹊跷!
黑夜迫不得已,只能从山石中渗透超感知,迂回探查印鉴底部。那【震山印】底部交错纵横,像是一副异画,又像是奇阵。奈何超感知无法渗透,更无法拓印。感知刚一收回,那图像竟然在脑海中淡去,竟无半点印象。
太神奇了!
黑夜激动,又用超感知将印鉴整体包裹,细细探查。半晌过后,终于有了发现。那印鉴顶端正中心,有路径允许细微感知前行。黑夜将超感知凝聚,从切口慢慢深入,小心翼翼。
路线比针尖还要细小,不得不耐心伺候。每当感知经过,线条就逐渐点亮,七弯八拐之后,竟然构成了一副立体图案。挨到图案完全成型,【震山印】竟然大放光芒。
黑夜尝试将图案整体缩小。那【震山印】竟然也缩小了形体,操控图案放大,【震山印】也放大。黑夜心中震惊,但此时不便仔细研究。终将图案缩到最小,那一方印鉴变化异常,只余火柴盒大小。
稍作指挥,便浮向空中。
黑夜伸手接过,发现印鉴分量极轻。掐断感知,那印鉴也不再变化。黑夜大喜,心道:“虽不知【震山印】是何事物,若是当做八五砖使唤,相当给力!”当下便寻得一根细索,将那印鉴悬挂在腰间。
此时,霍克已将地洞搜索一空。除却粮食、草药、武器之外,还获得一箱真金白银。打开一看,竟有白银百多斤,黄金十余斤。霍克喜滋滋地将箱子搬出地洞,藏匿于小树林。
依照霍克那点小爱好,铁定从中贪墨。黑夜也由得他去,只当收获【震山印】的喜钱。
眼前的情形喜忧参半,黑夜正待好好思量。却突然接到菜饭递来的信息,那梅掌柜已经伏首,但消息却可能走漏。在焦虑中侯到天明,清月终于回转。黑夜一问情况,果真应了先前的心境。
话说清月领着一众灵兽,沿着痕迹追赶。那迷踪夜可视物,寻路不难。可惜将要撵上梅掌柜的时候,却发现一只娇小的雀鸟冲天而起,没入东北。可怜菜饭龙入浅滩,已是追赶不及。
清月魔女性格爆发,也不使血木木棍,脱手百十根木刺,将那掌柜扎成个刺猬球。上前一探,已然了账。也不耽搁,搜得一袋元精后,便送了那掌柜一个火球,随后便加速返回。
见到黑夜,清月脸上依然红扑扑的,气息不平,显然一路疾奔。未曾言语,她先是递过一块暗金令牌,应是从梅掌柜身上搜得。
黑夜伸手接过,略作观察。只见那令牌却是梅花形状,正面刻了一个鼎文梅字,反面光滑。一探感知,黑夜发现金牌中竟藏有小字:梅仁兴,梅家嫡系二房出,三十六代孙。
事态严重了!
“清月,梅仁兴尸首可曾收拾妥当?”听到询问,清月点头。黑夜又叫来小昕,与二人分析道:“我观此梅花令牌,另有蹊跷。梅仁兴应是高门出身,消息已然走漏,若是处置不当,必有祸事上门。亏得不曾发通知与那西向子爵,吾等可得少许先机。”
黑夜将令牌把玩,心中犹豫丢弃或是利用。又出言向小昕道:“你出生高贵,家族传承应有耳闻。此令牌传接三十六代,其势如何?”
“至少公侯,若有际遇,其宗祖亦能存世。”小昕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