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西便是莽莽群山,遥遥可望那延绵不断在山中高低起伏的边墙,一行百余人从城西清远门出城,纵马直奔正西而去。
常宇和姜瓖在最前方纵马狂奔,看上去极尽风采,十余米外姜瑄,韩霖极其心腹紧随其后,在后边便是家丁。
而程明带着他的二十余腾骧卫却好似兴致不高,一直在队伍最后边,不紧不慢的跟着几辆马车,马车是姜瓖家丁从府上携带的酒水等各种菜肴以及器具,想当然这是要出门来场野炊趴体。
“瞧他不似骑术不精,这小子莫非还收着不成?”蒋明光一直紧紧盯着前边常宇的一举一动。
“不过是坐骑好,一看就是宫中良驹,至于他骑术的确不入流,这个做不了假,再者说了宫中哪有骑术精湛者,特别是这帮太监,干的都是伺候主子的粗活,哪来时间去练骑术”姜瑄道。
“话不尽然,宫中有御马监专门驯马,不乏骑术高手,喏,后边那些腾骧卫便归属御马监统领,你瞧,哪个骑术比你们差?”韩霖轻声说道,用眼神示意诸人。
腾骧卫出身便是满蒙逃民或者后裔,不知体块健壮,而且骑术精湛,否则也不会成为亲卫中的战斗鸡。
城西郊外其实一片荒野,无深林,无灌丛,仅余碎石乱滩,纵马一圈,却也不见猎物一只,别说野鸡野兔便是鸟都没见一只。
常宇有些扫兴:“姜总兵,咋地这边不毛之地啊,不若咱们去城北溜达溜达,本督前日来时在那边倒猎杀不少野味”。
“厂督大人有所不知,这里因是碱地寸毛不生,因此不见野禽,但前方入了山口,却又不同,山中奇珍不少,可不止一些鸡兔,便是其他珍禽也有可能遇到”姜瓖一直正西方山口说道。
“那山口可是通往边墙五堡”遥望远处隐隐若现的边墙,常宇问道。
“厂督所言的五堡实在大同西北方向五十余里处的长城线上,每堡隔二十五里……去往那边从城北走阳和府更近些,不过从这山口进去也能到”姜瓖说着又是一脸赞叹:“没成想厂督大人身在京中,却知这边陲小堡之名。”
常宇呵呵一笑:“便是这边陲小堡连成大明长城,都是大明将士以鲜血以性命守的才有京城之安,百姓之福”。
“咳咳咳,厂督大人所言极是”姜瓖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厂督大人时日不早,咱们早些进山吧,先弄得几只野味果腹才是”。
常宇点头,拍马先行,姜瓖等人也连连紧随其后。
山口一入,便如两个世界,山高林密,飞禽走兽应目不暇,常宇带头开始纵马狩猎,手弩连发,奈何准头不佳,十发难中一二。
倒是姜瓖毕竟武将出身,挽弓搭箭,百步穿杨虽有夸张,但也箭无虚发,每每有飞禽走兽毙命其强弓之下。
便是他那些兄弟以及家丁也个个骁勇,纵马在山间围追堵截,大有收获,看的常宇羡慕两眼放光,姜瓖也是一脸自豪
“姜总兵,你这家丁个个骁勇不下边军,真真让人眼羡”,常宇连连赞叹。
姜瓖脸上却露出恐慌之色,只因不似唐宋,大明不准养私兵,但土豪大户以及勋贵武将们就玩起了文字游戏,不养私兵,那就养家丁呗。
没错,这年头的家丁其实就是私兵,而且因为吃的好,装备好,战力不下任何一支部队,甚至远胜。
但,有些话就不能明说,特别是常宇这种身份,一开口姜瓖就担心,是不是要给他扣帽子了。
“厂督大人,这些可只是末将的家仆,平时打理庄园耕种,有几两力气而已,哪当厂督的骁勇之赞”姜瓖说话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常宇笑笑:“你这些家丁若只是打理庄园耕种,你看看腾骧卫那些人岂非只配扫地洒水”说着往后一指。
程明带领的二十余腾骧卫,从出城后一直就兴致不高的跟着队伍后边,一副懒洋洋应付差事的样子,好似没睡醒一般。
自从进了山,姜瓖部下一个个虎狼一般,嗷嗷狩猎,程明等人还是那副死样子,虽也稍稍做了样子,但也一副无精打采。
“听闻昨晚他们当值,应是睡眠不足休息不够吧”姜瓖微微一笑道。
“姜总兵倒是打听的清楚啊,连他们昨晚当值都知晓”常宇很有深意的莞尔一笑,姜瓖立时一怔,随即解释:“厂督遇刺那么大的事,末将怎能不调查清楚,刚已派人详查昨晚之事,偶知此事”。
常宇笑笑不语,打马缓缓前行,姜瓖赶紧拍马随后,不时朝身后韩霖等人使眼色,他的那些家丁此时还在漫山遍野的打野。
前方山道拐弯,视野不及,却见青烟袅袅升起,常宇尚未开口,姜瓖一脸疑惑:“怎么会有烟火?”
“应是村户人家生火做饭吧”常宇道。
姜瓖摇头:“此地末将来过数次,前方是一山坳,附近十余里都无人烟”嘴上说着,拍马急行,常宇随后。
拐过山道,眼前豁然,却真是一山坳,峰陡林密,不宜纵马。
远处杂林中黑烟滚滚,依稀却见几个人人影在生火烧烤。
“原来是几个猎户”,姜瓖自言自语,随即招手想叫人驱赶,却被常宇阻住:“各自相安,赶他们作甚?”
“没来由碍事,万一狩猎时不慎误伤岂非不妙”姜瓖又要叫人去驱赶。
常宇大笑冷眼看着姜瓖忽道:“姜总兵,你可是想杀我?”
姜瓖却一点也不意外,先是低头苦笑一声,然后看着常宇:“厂督大人此话怎讲?”
“姜瓖你若有一丝担当,便承认昨晚之事是你所为?”常宇一声喝骂,引得韩霖等人注意,纷纷勒马观望。
姜瓖又是那种似笑非笑:“厂督大人你有证据么?”
“没有”常宇道:“但你杀我之心不死,此处深山老林,人迹罕至正是下手好地方对么?刚才要驱走那几个猎户,无非是不想有人证在场对吧”。
姜瓖四下张望一番,然后缓缓点头:“的确是个好地方!”
“你就不怕杀了本督,回城无法交代?”常宇冷笑。
“深山狩猎,本就有风险,野兽袭击,贼寇劫杀,狩猎误伤都有可能,何况狩猎又是厂督大人所提,无凭无据用的着想谁交代么,即便有守护不力连带之责,可是圣上此时会怪罪于我么?”姜瓖不咸不淡的说着。
的确如此,常宇点点头,又问:“你为何要杀本督?”
听了这话姜瓖情绪突然有些激动:“我为何要杀你?还不是因为你要杀我!你既已经怀疑昨晚之事于我有关,现又掌管东厂,大权再握,岂能轻饶我!”
“本督是问昨晚之事,那时候本督对你尚无杀心,你却为何要行刺于我?”常宇看着姜瓖一字一句的问道,是因本督要查粮饷之事么?”
“过去之事何必再提,只需知道你此时已有杀我之心便可”姜瓖冷冷回道。
“所想你就先下手为强?”常宇冷笑。
“对!”
姜瓖一声嘶吼,原本四散的家丁立刻围了过来,便是姜瑄等人也开始拔刀张弓!
“你有把握杀的了我?”常宇哈哈一笑!
“十足把握”这次轮到姜瓖冷笑了:“你虽自诩拳脚了得,此时也不过单枪匹马,当自己张翼德呢,还是说指望后边那二十几个死尸能救你出去!”说着往后一指
他所说的人自然是程明带的那二十腾骧卫,原本一直跟在队后,现在眼见生变,离的更远了,只是尚未逃窜而已。
常宇笑了,然后摇了摇头:“姜瓖,其实想杀你的人不是本督!”
额?姜瓖一怔:“不是你,是谁?”
“是他”常宇伸手往远处一指,姜瓖抬头望去,却见那几个猎户已经缓缓走出杂林,拉出先前隐藏好的坐骑,翻身上马,缓缓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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