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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来喜确定地道;“得急病死了,说前一天还好好的,暴毙,管家带人草草拿破席子一卷,就扔乱坟岗了,都说府后头善姐住的屋子不干净,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柳絮纳闷,有鬼的话,她是不信的,像随意地问;“那又是那一年的事。”
    来喜寻思一会,“好像是大姑娘搬进去两三年。”
    柳絮听到有关大姑娘的事,不知为何身上冷飕飕的。
    中门上一个婆子引着柳絮先去大姑娘屋里。
    吴淑真面色略显苍白,晚秋把炭火盆往姑娘身边挪了挪,又用火钳拨了几下炭块,炭块不好烧,冒出一缕白烟,吴淑真不禁咳了声,晚秋忙拿着蒲扇把烟往外赶。
    看见柳絮,吴淑真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你来了。”
    柳絮恭恭敬敬,蹲身,“给姑娘请安。”
    吴淑真端起桌上的茶盅,掀开盖子,啜了口,慢条斯理道;“柳絮姑娘跟我接触不多,但我很喜欢柳絮姑娘,有一桩事,不知你愿不愿意?”
    柳絮束手恭敬地道;“姑娘请讲。”
    “你知道我就要出阁,我身边就晚秋一个,像我们吴家这种顾忌面子有身份的人家,女儿出嫁,至少也要陪嫁两个丫鬟,两房家人,如果我要柳絮姑娘做我的贴身丫鬟,不知姑娘可愿意?”
    柳絮微微一愣,吴淑真找她,她就猜到□□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吴淑真撂下茶盅,“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想,听说你家里还有三个幼小的弟妹要你养,你跟了我,升为一等大丫头,每月月例是一两银子,闲时,你可以回家去看你弟妹,顺带照顾他们,你和晚秋两个,跟我到了邵府,我不会亏待你二人。”
    柳絮不知为何,心里同情吴淑真的同时,却有种不放心,她真是做姑娘的贴身大丫头,这么简单,吴淑真心机绝不单纯,挑上她,无非是不愿意杨氏指给的丫头。
    吴淑真用眼睛瞄着她,淡然一笑,“柳絮姑娘,听说你跟周大娘儿子要成亲,恕我直言,这总比你给瘫子做媳妇强,好歹正常人。”
    柳絮思忖,吴淑真常年足不出户,却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有十足的把握,她能答应。
    转念,周家是不能回去了,看情形周天福,命不长久,万一周天福死了,周大娘必然迁怒她,怎么处置她,可想而知,事到临头,如今没有别的路可走,心意已决,遂道;“柳絮愿意侍候姑娘。”
    吴淑真露出笑容,“好,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柳絮跪下叩了三个头。
    吴淑真满意地道;“晚秋,带她去给太太叩头。”
    上房,一大早院子里站满来回事的管家媳妇,杨氏坐在抱厦里安排家事。
    门口丫鬟看见晚秋和柳絮,示意二人等着,进去回禀,一会出来,“太太让你二人进去”
    杨氏坐在迎门大炕上,地上站着几个回事的媳妇婆子,两旁丫鬟束手恭立。
    晚秋回道;“柳絮姑娘已答应,大姑娘让奴婢带柳絮姑娘来给太太叩头。”
    柳絮上前几步,跪地叩三个头,“奴婢柳絮给太太请安”
    杨氏没叫她起身,温婉声儿,“大姑娘要你过去,你且记住,小心服侍,大姑娘身子骨弱,凡事上心”
    柳絮没敢抬头,应声,“是,太太”
    “起来回话”
    柳絮起身,立在下首,垂首,规规矩矩地站着,杨氏似笑非笑对身旁的况家的道:“我原打算给她买两个人,既然她愿意自己挑,也随她去,总是我做母亲的时时顺着她心思,生怕人说我这继母不好,凡事小心,怕落不是,就这样还有那一起子小人说嘴,说我薄待了大姑娘,你说说,为她的病,我日夜悬心,到头来……”
    况家的赔笑道:“依老奴说,太太太过小心了,府里那个不知道太太待大姑娘视如己出,就连亲生的二姑娘和四姑娘都且靠后。”况家的是睁眼说瞎话,一点不含糊。
    杨氏咳声,“就说她的亲事,我何曾不记挂,几次我选了好的,她一病,就错过了,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我刻薄她,故意不给找婆家,这世上继母难做,要知道当初我也不嫁给老爷做填房,听人说咱们老爷上进,是个好的,可见外人话也不能全信,老爷固然是好的,可前房后房一个不留意,就让人拿了话柄。”
    杨氏不知是故意抛白自己,还是真的觉得委屈。
    “太太,周大娘来了,在门口等着。”
    杨氏朝柳絮道:“你先出去”
    周大娘在内院后罩房跟几个婆子闲扯,一听太太找,背人问珍珠,“太太找我何事?”
    珍珠笑道:“大娘尽管快些去,自有好事”
    周大娘随着珍珠来到上房,进院子小丫头看见她,都抿着嘴笑,周大娘心里发毛,太太好端端的又不出门,急急地找她做什么,看样子不像是正经差事。
    “给太太请安”周大娘心里七上八下,进门就偷着瞧太太脸色,杨氏像平常一样,没有明显的喜怒。
    “给周大娘搬个凳子”杨氏和悦地道。
    珍珠搬来个小杌子,周大娘再三告罪,方半个屁股搭边坐了,心里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不踏实。
    杨氏接过况妈妈递过一盅茶水,慢声道:“周大娘,我找你来,是这么回事,大姑娘相中你家柳絮,想要到身边做丫鬟,你可愿意”
    周大娘看太太的丫鬟们笑容暗昧,就知道不会是宗好事,果不其然,周大娘不敢不答应,心里又不愿,只是不好说出,呐呐地道:“不瞒太太说,这两日奴婢就要给柳絮和我那儿子圆房,酒席早已定下,亲戚都告诉了。”周大娘就是托词,周天福的身体,别说圆房,那口气上不来,人就去了。
    杨氏知道周兴家的底细,不好揭破,淡笑道:“圆房不过就是个形式,你不就想买个侍候你儿子的人,拿上来”
    一个丫鬟端着托盘掀帘子从东间出来,周大娘看上头摆着几封银子,足有五六十两,杨氏道:“这些赏你另为你儿子买个媳妇”
    周大娘心里盘算,买柳絮用了三十两银子,五六十两银子若逢便宜够买两个丫头一个来回。
    当即喜欢地奉承,“大姑娘瞧上柳絮是她的福分,奴婢人都是主子的,更何况是奴婢的儿媳,太太一句话,就是要奴婢的头,奴婢也不敢半点犹豫”
    杨氏合上盖碗,“好了,叫周兴来,写个字据”
    周兴进内院,就见他浑家等在上房门口,见到他,扯着他的袖子拉到一旁,三言两语告诉。
    周兴平白多得银子自然高兴,想到柳絮小模样,自己连她身子都没挨上,心里直叹可惜,周大娘知道男人心思,瞪了他一眼,酸酸地道:“怎么舍不得,老不修”
    周兴家的沉脸,“胡说什么”就随他婆子进去。
    ☆、第23章 嫁妆
    柳絮到东厢房廊下坐着等,就有院子里几个管事娘子指指点点,偷着议论,“柳絮姑娘一步登天,成了一等贴身大丫头,不说别的,就是每月一两银子,够家里嚼过,大姑娘不得势,可月例银子是真金白银,别的好处自是不必说。”
    一个知道底细的管事媳妇小声道;“话是这么说,大姑娘病身子,嫁过去也不能侍候丈夫,还不是打着挑两个长相标致,放在屋里,笼络丈夫的心。”
    方才说话的那个妈妈道;“邵家特意派人来说屋里小妾和两个庶子女的事,可见邵姑爷对那个妾的重视,主子不受宠,又没娘家倚靠,跟前丫鬟能有什么脸面,做个通房,许能好些,那要看她造化。”
    柳絮全听在耳朵里,低头寻思,走一步说一步,目前还顾不了那么远,等到了邵家,看情形在说。
    许久,就见周兴夫妇出来,等在院子里一干管家媳妇忙讨好打招呼。
    杨氏看着周兴夫妇出去,长出一口闷气,暗道,若不是碍着二姑娘和四姑娘说婆家,就是邵家她都不让她嫁,嫡女若低嫁,丢了吴府的脸面,下面妹妹将来说婆家都跟着降了等,杨氏少不得不甘心,便想草草把她打发了,至于嫁妆,还要顾及吴府体面,置办的嫁妆表面光鲜,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杨氏大处拿捏住,小处就做得大方,于是唤珍珠道:“你跟她过去一趟。”
    珍珠过一会出正房门,寻柳絮,看见她,老远笑道;“恭喜妹妹,妹妹今起就侍候姑娘了,我送妹妹过去,跟姑娘说一声。”
    二人从上房后门出去,沿着回廊,过几重门,顺着甬道朝府后头走,珍珠笑着打趣,“大姑娘冷清性子,没想到你竟投了姑娘的缘法,你跟着姑娘嫁去邵家,没准姑爷对上眼,就上去了,做了姨娘,不比嫁周大娘儿子强,要说你是有福气的。”
    柳絮苦笑,不说别的。
    二人见到吴淑真,礼毕,吴淑真问珍珠道;“太太跟周家交割明白了?”
    珍珠道:“回姑娘,太太找周管家写下柳絮妹妹的卖身契,太太让把柳絮妹妹的卖身契和晚秋姐的卖身契一并交给姑娘。”
    珍珠摸出两张纸,一张有点发黄,吴淑真接过看看,收好。
    “太太说从今起吩咐府里管事的,把柳絮妹妹的月例算到一等,和晚秋姐一样,别的份例比照晚秋姐,府里冬衣早已发下,柳絮妹妹的冬衣,太太吩咐府里针线房单做两身,太太说既然是我府出去的人,要穿戴体面,不能让邵家人笑话。”珍珠一口气说完。
    吴淑真点点头,“太太想得周到,替我谢太太费心,柳絮的东西还留在周家,让她回去跟周家告个别,你回太太一声,柳絮家里的事交代清楚,后日入府。”
    珍珠应声。
    珍珠走后,柳絮重又给吴淑真叩三个头,吴淑真坐着受了她的礼,道;“今起你我就是主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好,你们才能好,你若对我忠心,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说吧,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搁手里掂了掂,递给柳絮,“这点银子虽少,是我一点心思,赏你,给你弟妹买点好吃的吧。”
    柳絮忙叩头,“谢姑娘赏”
    吴淑真朝晚秋使了个眼色,晚秋会意,去门外看着人,吴淑真像是早已深思熟虑,神色凝重道:“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也不瞒你,我的境况你是知道的,邵家这门亲事,断不能更改,邵家的事想你也听说了,我若没有丰厚的嫁妆傍身,今后的日子怕不好过,我做主子的没脸,你们下人也跟着没脸。”
    吴淑真气脉不足,停顿下,喘口气,柳絮马上端过茶盅,吴淑真呷了一口,接着道:“刚才我跟珍珠说让你回家,过两日上来,其实我是有事吩咐你做。”
    柳絮接过茶盅,“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吴淑真声音徒然变得冷清,“我母亲嫁给我父亲时,从娘家带来不少嫁妆,我母亲死后,都在太太手里握着,按说我母亲的陪嫁,当归我所有,就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也该归柏家所有,吴家无权动用,可是,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外祖家人丁凋落,就剩下我舅父一人,我舅父与我母亲情分上平常,未必肯出头管我的事,太太防我像防贼一样,不让我甥舅单独见面,我想了很久,我行动不便,你替我出面…….”
    吴淑压低声,跟柳絮面授机宜。
    吴淑真一口气没有停顿,说完长长的一段话,气息有点不匀,面色微红,柳絮忙替她摩挲胸口,顺气,表态道;“姑娘放心,柳絮一定把姑娘的话带到,只是…….”
    吴淑真偏头瞅瞅她,“只是什么,有话但讲无妨。”
    “只是,舅爷没见过我,怎样才能信我,姑娘可有能证明身份之物。”
    吴淑真站起身,走到床边,搬出一个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玉饰,玉色已乌,像有些年头,递给她,“这是我八岁过生日,去外家,舅父送我的礼物。”
    柳絮接过,看是一个玉兔,小心揣在怀里,“奴婢不敢说有十分把握,但奴婢会尽力的。”
    吴淑真低声嘱咐道:“此事关系重大,你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奴婢知道”
    柳絮从吴府出来,先去了周家,周兴俩口子蒙主子恩典赐还卖身契,依着吴府过上滋润的小日子,旧主子是不敢得罪的。
    周兴看柳絮,眼神复杂,些许不舍,周大娘想明白了,卖了也好,省得丈夫惦记,在买个丑点的,看这老不修的还打什么主意。
    周兴端着架道:“大姑娘要你做丫头,大概你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和我们说”
    柳絮垂目道:“我是今才知道的。”
    周大娘绷脸道:“你就不用跟福哥告别,免得他舍不得你,他现在身子不好,怕受刺激”
    柳絮正不想见周天福,痛快答应声,回西厢小屋收拾几件换洗衣衫,包上,盏茶功夫,柳絮提着来周家时拿着的蓝花布包袱来到上房。
    把包袱放在堂屋桌子上,解开,把里面东西弄散落,以便周兴俩口子看清楚,然后退过一旁,“请大爷大娘验看”
    周兴挤出一分笑容,“看什么,难道我们还不相信你,你连大姑娘都哄转,可见你是有些长处的,留在周家,埋没了你”
    柳絮垂首,“还是验看清楚的好,大姑娘看上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为甚,也许是看我老实吧”
    周兴俩口子那里信,揣测她定是借着厨房差事,巴结讨好大姑娘,周兴假意嘱咐,“你日后若出头,莫忘了我夫妇与你一段子女缘分”
    柳絮淡淡地道:“柳絮命贱,不过一个使唤丫头而已,大爷大娘若看清楚了,我可以走了。”
    说吧,柳絮动作麻利把包袱系好,提着转身往出走。
    她一转身,周大娘一眼看见她头上插着银簪子,忙道:“慢着,你头上的簪子是进周家我送你的,如今你在主子跟前得脸,自然有更好的,这个就留下”
    柳絮掉转身,伸手拔下头上细长银簪,乌发撒落,一点没迟疑,走过去放到桌子上,眼神不屑,周大娘暗骂一句,“如今得意了,攀上高枝,打着做邵姑爷通房的主意,打量谁不知道。”
    瞅眼她身上的青缎夹袄、月白裙,“我记得这身衣裙是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