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这”
    李明指了指旁边的助理。
    “这这是我们的错？”
    张秦川猛地一拍桌子。
    “那还能是我的错？”
    “我们厂的员工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你们不招惹他，他会打她？你的助理是怎么当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可是，他毕竟先动手打人的，再怎么也不能打人吧？”
    李明还想辩解一句，他不太想和张秦川闹矛盾，虽然大家不熟，但这种托关系联系到他的人，谁没个背景啊？
    再说了，他现在合同都签了，刚开完发布会，戏还没开始拍呢，这要是传出点什么事儿，不仅对剧组不好，而且违约金他也付不起啊
    “那就报警呗，让警察给个说法，小崔，去报警。”
    张秦川站起身，懒得管这些屁事。
    “剩下的人继续看剧本吧，有事叫我。”
    眼看着张秦川走了，其他人也是不以为意的姿态，李明看看张松文，又看看在场最为“老成持重”的张嘉一。
    眼见着俩人都不说话，他一脸尴尬的又看向崔贞媛。
    “崔小姐这”
    张秦川说走就走，还留下一句这样的话，这让李明一点台都下不了，眼下这
    难道还能真报警？
    短短五分钟，会议室里就来了俩警察。
    一男一女，都挺年轻的，一进门，按照规章制度，对方先出示证件，然后才进入流程。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询问那个女的，而是先听贾兵又叙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贾兵只看见这女的当时挨了两巴掌，至于之后又怎么样了，他当时正往外走呢，没看见。
    “你是说，她说饭菜狗都不吃？”
    “对！”
    随着贾兵的描述，两位警察脸色也有点不太好。
    因为他们所就在东方厂旁边，平时他们的午餐也是东方厂提供的，这岂不是连他们也骂上了？
    “朝鲜族是有忌讳吧？忌讳骂人的时候用狗？”
    “是有这么一条，我以前听人说过。”
    年轻的男警察点点头，涉及到少数民族习俗，还是在人家的厂里，用人家忌讳的词汇骂人，这
    挨打不亏！
    小李师傅的车，他还坐过几次呢，人家小李师傅那么老实的一個人，都被逼得打人了，这是有多招人烦啊。
    挨几巴掌，在这个年代，真算不上什么大事，又不是以后挨个巴掌，动辄赔大几千好几万的年代。
    再说这还是对方有错在先，而且牵扯到少数民族。
    这种事，一般都是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他们也懒得多管，按照流程，唰唰唰，女警察当即写了个回执单。
    李明看着贾兵跟警察说了些什么，然后警察居然没多问，留下个回执单，然后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了！
    这就完了？
    延吉、郊区。
    剧组到达三天了，照例没有开机仪式，有个新闻发布会就得了，至于什么祭天之类的，张秦川就懒得搞了。
    五月份的老家气候还可以，除了早晚，其他时间，已经可以穿短袖了。
    李明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整个人显得很沉闷，他没有再找张秦川辩解什么，有些东西，看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又不是小孩子，现在是人在屋檐下，再说张秦川也没针对他，只是手下员工之间的事。
    “明哥？咱们再对对戏？”
    “好啊。”
    李明勉强笑了一下，今天正式开拍，第一场戏就是一场颇有难度的戏。
    反正在他看来，是有点难度的。
    这场戏是年轻时候的丁青和李子成一起去砍人。
    李子成就是李明饰演的男主角，在这部戏里的设定，他是个警察，被上司安排以朝鲜族的身份进入黑帮当卧底，认识了当时还不算发迹的头目丁青。
    而丁青的饰演者张松文，这就好说了，他本身就有前两部戏的经验，自认对这次的电影也很有把握。
    前些天的剧本围读过后，他还写了个几万字的人物小传，专研丁青的内心活动，就为了珍惜这次的机会，这可是电影啊，还是厂长首次正式拍电影
    老丁家面馆。
    破旧的门头很有生活气息，门头上丁字最上面那一横，还有点掉色，远远看去，有点像老j家面馆。
    小小的玻璃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两边的窗户里面，也贴上了报纸，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按常理来说，这样的布置有点不对劲。
    但拍电影嘛，有时候为了一些戏剧效果，不得不在这样不算太违背常理的地方上做一些布置。
    这个片段是整部电影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稍微有些搞笑的片段。
    丁青和李子成两人准备去踩场子，丁青自信满满的推开饭店门，然后看见屋里坐着满满登登几十号人，刚升起的气势，瞬间怂了，果断关门闪人。
    然后旁边的李子成比较勇，又推开门冲了进去，丁青讲义气，这才跟着也冲了进去
    张松文此时的发型是个中分，两边的头发还烫了个卷发，看起来怪怪的，有点七八十年代那种复古风。
    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绣花的沙滩短袖衬衫，下身牛仔裤。
    李明的造型还好，头发也板板正正的，一身休闲西装，里面不伦不类的套了件白色鸡心领短袖
    “准备好了没有？”
    “都准备好了！”
    “那行，先拍一条试试吧。”
    为了拍出那种开门看见里面景象后的愣神感，张秦川今天特意让剧组里以前他从韩国带回来的那批人进去充当群演。
    他是方法派的嘛，有现成的人可以用，那为什么不用，都是为了艺术。
    顺便为了给张松文和李明一个惊喜。
    愕然的神色虽然可以演出来，但毕竟是演的，张秦川对自己的第一部电影，还是有点追求的，他希望自然一点，两人都是老演员了，这小小场面
    他俩应该能行吧？
    “大哥，咱们就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吗？”
    “哎西八谈什么谈？等我撒泡尿。”
    一个广角镜头，张松文和李明，两人着装风格各异，同时朝着镜头走来，张松文说着话，赶紧冲到路边，短短几秒就提着裤子回来了。
    李明看他的动作，面露无奈之色，他脸上这个神情特别自然，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他感觉他融不进剧组，哪怕是平时别人和他打招呼的时候都很客气，但那种疏离和隔阂感，还是让他很不爽。
    不是他接受不了这种感觉，而是刚来的时候明明气氛很好的，就是因为助理那次的闹事，以至于从那之后，整个剧组的人，都对他态度转变，这就让他很不爽了。
    但他这种不爽和无奈，偏偏又很符合李子成这个角色此时的心境。
    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警察，却要伪装身份，混到一群身份不光彩的朝鲜族黑帮里，甚至还要跟着大哥一起去砍人，去犯罪。
    他可是警察！
    但如果不跟着大哥一起干，他又融不进去，心灵上的煎熬，上司安排的任务，让他内心备受煎熬。
    他不想砍人，反而下意识的规劝丁青也别动手，但丁青是大哥，不听他的。
    这种时候，就需要他这种时时刻刻都存在的无奈感，特别应景
    张秦川摸了摸下巴，这段戏感觉挺不错的，看来这个剧本围读还是很有用的，能很有效的消除陌生演员之间的疏离感，大家相互熟悉之后，正式开拍后，能演的更好。
    磨刀不误砍柴工。
    “咔，换场景，里面准备好了吧？”
    “都好了！”
    “行，开始吧。”
    为了给面馆老板保住门面，周围的墙什么的，都没有拆。
    这场戏看似只是几个简单的镜头，但拍摄的时候，要分好几个机位拍。
    有从身后的镜头跟着丁青和李子成视角的。
    还有近景，最关键的是，室内也要有个镜头拍丁青开门后的实时反应。
    这个是最关键的
    张松文站在老丁面馆前，看着周围几个人向他投来的目光，总感觉这些人看他的目光怪怪的。
    “怎么了？这么看我干什么？”
    “没事老大让开始呢。”
    张松文和李明对视一眼，李明又点上一根烟，狠狠吸了几口，让烟头的长度更自然。
    “艾克伸！”
    脸上的表情又恢复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张松文站在老丁面馆前，又不耐烦的摆摆手。
    “几个人而已，砍了他们就什么都解决了。”
    “大哥！”
    “哼”
    冷哼一声，猛地推开门。
    “阿西八”
    几十个大汉，就这么坐在面馆里，每人手里都拎着钢管或者刀具，门被推开，所有人同时看向门口，而镜头给了个特写，就张松文那张满不在乎的老脸，配合着他头上的发型，显得特别滑稽
    “？？？”
    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张松文下意识愣了一下，心里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这里面坐着的这些人，他大部分都认识，平时都是同事。
    穿着衣服的时候，不对，是他们平时给他的感觉，除了话少，顶多就是脾气直一点。
    但现在猛地推开门，看着他们手上拿的东西，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一瞬间他没尿出来，已经算是心理素质好了！
    普通人，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演员，也很少见到这种场面，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松文总感觉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瘆人、看的人心里慌慌得。
    “咔！怎么回事啊，愣了半天？”
    听到张秦川的话，张松文举了一下手道：“厂长，算我的，不好意思刚刚呃我走神了。”
    李明站在外面，他没往里面看，但听这话的意思，就开个门还能走神？
    就这？
    张秦川乐呵呵的，也不在乎张松文走不走神的借口，刚刚张松文一开门那种非常自然的愕然之色已经拍下来了，剩下的就好说了。
    “再来一条。”
    “咯吱”
    张松文猛地推开门，又迎来一阵整齐的西八声，脸上毫不在乎的表情瞬间消失，微微朝里面的人点点头，然后关门。
    “大哥？怎么了？”
    “人有点多，咱们吃火锅去吧。”
    “？？？”
    李明看看关上的面馆大门，又看了眼两人手上拿着的刀。
    都到这里了，要走？
    咬咬牙，要是今天再不砍人，他不知道大哥会不会怀疑他了。
    想到这儿，按照流程，李明猛地推开刚刚才关上的门，手里的刀已经举起来了。
    “啊西”
    嘴里的阿西吧还没说完，迎接他的是声音更大的阿西吧，刚刚张松文推门的时候，李明是站在门旁边的，他没看见里面的布置，甚至还有点搞不懂为什么张松文拍个这么简单的镜头都得重来。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谁突然开门看见里面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大汉，谁都得愣神！
    这猛地一开门，看到屋里坐的满满登登的大汉，都盯着他，哪怕是拍戏这么多年，李明也跟着一哆嗦，但他毕竟是老演员了，比现在的张松文经验更丰富，咬咬牙，提着刀就上。
    “啊西”
    张松文看他都进去了，一跺脚，只能跟着进去。
    镜头对着老丁面馆的大门，只见面馆大门上的黑皮筋，随着张松文进去，又狠狠的把大门带上，发出“砰”的一声。
    “咔！”
    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李明看了眼张松文。
    “这些群演都是哪里找来的？”
    “？”
    张松文看了眼李明，又看看他旁边那个默不作声的助理。
    “这不是群演，有些是剧务组的，有些是其他组的，都是我们厂的员工。”
    “？？？”
    “员工？”
    看了眼身后那些穿着背心，露着胳膊上纹身的大汉。
    这是员工？
    “真的，他们纹身是贴上的。”
    虽然贴了个纹身就气质大变，但他们就是员工啊。
    李明勉强点点头，突然感觉剧组的水，好像有点深
    “导演，我想请个假，过几天我要去东广出席一场慈善会。”
    “哦？”
    这才拍了一场就请假？
    “什么慈善会？”
    “第四届儿童慈善活动日。”
    李明旁边的助理主动给张秦川解释了一句。
    “哦？是帮助儿童的？有资料嘛？给我看看。”
    张秦川眯着眼，按理来说，做慈善没啥不对的，但这个助理现在虽然老实，但前些天她可不是这样的，这样的团队做慈善
    以己度人，张秦川就有些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