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九叠十八层
二十七日,岑丹初按捺不住,率骑兵协、炮兵协、亲兵第一协进攻屯园。进攻组织得很仓促,但没有办法。不能延迟进攻,否则,赤军粮草会更加紧张,清军绿营步兵也会赶来增援。
背水列阵,向来为兵家大忌。为鼓舞士气,岑丹初把中军大营也移到了耒水西岸,以辅兵协守卫耒水浮桥,确保赤军退路。另有各支义师协防耒水东岸,屏卫赤军侧翼。
八旗擅长野战,不擅长筑垒坚守。屯齐得信,亦率部从屯园前出,迎战赤军虎贲镇。
午初时分,两军相遇于一处名叫廖田的地方。此处地势平坦,多种桑稻。由于早稻将熟,稻田里的积水已经放去,适合战兵厮杀。
斥候已经交战,远处不时传来马枪射击的声音。侦侯、斥候来往如飞,战场态势也渐渐明晰。
赤军已经停下,开始列阵。炮兵协在前,亲兵第一协在后,骑兵协位于两翼。满打满算,赤军可用于决战的兵马也就这三协战兵,总兵力约两万六千人。步兵第二协、第十协还在永州、郴州,中间隔着清军,一时半会儿赶不来。
清军情形类似,在廖田前线只有满蒙汉八旗,兵力比赤军略多,有三万出头。绿营兵散布在永州、郴州,多步兵,短时间内赶不过来。衡州、长沙一带也有些汉军八旗、绿营精锐,或者还在赶路,或者要留守衡州。
屯齐同样想早点决战。绿营兵人马虽众,战斗力相当一般,不见得能够挡住赤军第二协、第十协。
庆远之战时,孙可望以六万驾前军对阵屯齐近十万清军,竟能初战告捷。要不是驾前军抢夺战利品,孙可望临阵脱逃,清军真不一定能够打赢庆远之战。
自入关以来,清军深入汉地作战,每有硬仗大仗,八旗总是冲锋在前,因而伤亡破大。在上,则是满洲名将的不断凋零,在下,则是旗兵战斗力的直线下降。
屯齐久闻赤军擅长统战绿营,不敢迁延战事。否则,天知道绿营兵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两军相距二里,清军亦停下列阵,阵型与赤军高度雷同。汉军八旗多火器,置为前军。满洲八旗更像是上马的重甲步兵,置为后军。蒙古八旗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置为两翼。
两三万人的战阵,排列起来并非易事。好在两军士卒都训练有素,久经战阵,排列大阵形熟门熟路。
赤军除两翼骑兵外,前叠炮兵、后叠步兵皆已下马,趁着战斗间隙啃食干粮,补充体力。
八旗习惯在靠近敌人时才下马步战,此刻全都骑在战马上。
“咚!”赤军中军一声炮响,正是开始进攻的信号。
紧接着,炮兵协九门十成炮依次开炮,把致命的实心炮弹投向敌军。
在二里远的距离上,只有十成炮、红夷大炮、冲天炮能对敌军造成有效的杀伤。
赤军十成炮虽少,却先声夺人。清军没有重炮,屯齐只得催促部卒上前接敌。
这两年来,赤军每次与清军接战,都能以逸待劳,逼迫清军前进。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在于十成炮便于携带,射程较远,可以先敌开炮。
第一轮炮击,有五发炮弹打偏,四发炮弹落入敌阵,击毙数十名旗兵。这四发炮弹伤害不大,但在清军当中引起一阵恐慌。久闻赤军火炮强大,有一种易于携带的红夷大炮,今日交战,果然名不虚传。
两军逼近至一里远,清军已经损失了上百号人。在这个距离上,清军的冲天炮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冲天炮同样很笨重,需要四轮炮车承载。但冲天炮毕竟比红夷大炮要轻便,汉军八旗携带了十几门冲天炮,以加强火力。
赤军炮兵协也装备了十八门冲天炮,得益于优秀的炼钢技术,赤军冲天炮更加轻便,威力也大得多。
若要拼火力,满洲火器营都不是虎贲镇对手,更遑论屯齐这支混编八旗了。
“骑兵出击!”屯齐毅然下令,中军旗色变换,吹鼓手吹响号角。未几,蒙古骑兵从两翼掠出。
赤军随即做出反应,派骑兵从两翼出击。
骑兵为两军精锐,蒙古骑兵可以熟练地在马上骑射,赤军骑兵则可以熟练地地在马上装填子弹,连续射击。
更奇的是,清军骑兵中有一支使用火枪的小股索伦兵,也能在马背上熟练地装填子弹,竟然是火绳枪!
定虏式马枪射速慢,威力大;弓箭射速快,威力小。不多时,骑兵短兵相接,两军更换武器。士卒大多使用长矛、马刀、流星锤,官佐大多使用马槊、大刀、长矛。
赤军中有一大将使用鞣鞭枪,在骑兵中所向披靡,正是大名鼎鼎的虎贲镇镇统马宝了。
趁着骑兵交战的空当,清军加快了行军的步伐。他们仍未下马,因而速度颇快。
赤军则继续发场火力优势。待清军近至一百步时,五十四门劈山炮相继开火。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把密集的铅弹投向清军。
若以每门劈山炮每次开炮发射一百枚铅子计算,劈山炮一次齐射就可发射出五千四百发子弹,威力可想而知。
清军下意识地举高盾牌,俯低身子,但仍有不少人被铅子所杀、所伤。
汉军匆匆布置轻型火炮,使用百子炮、子母炮、虎蹲炮等还击。满洲兵则纷纷下马,抛射弓箭。中军一声令下,无数弓箭刺破苍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尔后落入赤军阵中。
“啊!啊!”铅子和弓箭造成大量的伤亡,战场上到处都是士卒痛苦的呻吟。
今日之战,利在速决。赤军劈山炮只打出一轮炮弹,亲兵协越过炮兵,向清军阵地前进。只有冲天炮可以曲射炮弹,仍在不知疲惫地炮击敌军。
行至六十步,赤军停下收缩队形,前后压缩,左右延伸。整个阵型变得扁平,前后只有九叠,每叠只有两列火枪手,左右拥挤,前后隔开十步距离。
赤军火器演变至今,战术也在不断变化。为适应大兵团交战,发展出九叠十八层的火力队形,层层阻击敌军。一叠就是一营,亲兵协共有三标、九营,每营恰成一叠。
不难想象,第一叠首先迎击敌军冲击,伤亡必重。因此,亲兵协每临大战,必抓阄安排队形,抓到哪个营,哪个营充当首叠。
譬如,今日抓到第一标二营做首叠,那么前三叠的排序便是第一标二营、三营、一营。中间三叠轮到第二标,顺序为第二标二营、三营、一营。此后类推。
“嘟”的一声长哨,首叠火枪手开始射击。交战之初,通常是集火射击。今日轮到三营作首叠,全营六百多名步枪手排成两列,宽度达到两百步。
“今日与鞑子交战,取胜当无问题。只是,不知道鞑子能冲到几叠?”丹初神情沉重,随口问道。
赤军亲兵协火器装备率极高,火枪射速快,因此按每叠前后两名射手来排阵。这样一来,每叠纵深太短,很容易就被敌军突破。因此,在前后设置九叠步枪手,最后由中军、辅兵押阵。
战争是残酷的,大顺军有三堵墙战术,实际上就是明朝边军的三叠阵。首叠战败,若要反身逃跑,就会被二叠斩杀,二叠亦是如此。因此,大顺军精锐多放在三叠押阵。
赤军自不会残杀同袍,但前叠若被敌军突破,士卒逃跑不及,很容易被后叠误伤。这在客观上,也能起到激励士卒死战的作用。
作战局长何肇基胸有成竹,说道:“前番与满洲火器营交战,鞑子才破我五叠。今日鞑子少火器,能破我三叠就不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