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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第350章
    第七十九章文人与酒
    土地分了,并不代表一切就结束了。
    正相反,接下来的问题的更多了。
    土地分下了,得给种地的“小地主”们设置居住的区域——村落或者城镇吧!
    这就涉及到了户籍的编制和划分。
    划定了村镇,就得盖房子修造基础设施吧!
    当然,二狗本不用管的如此精细,但是拥有前世记忆和认知的他却无法对此袖手旁观。
    因为申阳界并不安全,只是二狗所组建的狩猎队以及诏安义军的军队暂时让那些危险远离了人们。
    时间长了那些危险仍然还会归来,毕竟荒野是挡不住土著生物的脚步的。
    这就需要人们有一个拥有出色防御力的庇护所。
    在大宋,只有那些个豪强之家才懂得或者说有能力修建庄园坞堡,单靠普通老百姓自发的修建城镇,只会是一摊毫无防御能力的窝棚陋居。
    而跟随义军进入申阳界的原大宋百姓,单靠他们自己自然也不可能修筑出合格的坞堡。
    所以只能靠义军大营出面,组织人力物力进行基建。
    搞基建除了需要大量的人力,最重要的一点还得有足够的建筑材料。
    只是义军所处之地不缺木材,却少有山石,故而想要营建半永固式的坞堡,就得烧砖,烧建造城池用的青砖。
    正常情况下,城砖是一种只有朝廷才有资格烧制的战略建材,普通的老百姓包括豪强世家都没有资格使用。
    但这并不意味着烧制城砖的技术就是朝廷独有。
    实际上在大宋的任何一个城市,地方官府每隔几年都要修葺一下破损的城墙,也就是更换碎裂的城砖。
    这里面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如果是正常的合格城砖,只要不是人为的破坏,如发生攻城战之类的,一般可以使用几十年乃至百余年而无损。
    但是官府在修葺城墙的时候,除非是从头开始修建一座新的城池,才会由官方亲自出手组织匠人立窖烧砖。
    而大部分时候他们只会将少批量的城砖订单交给各地的官私窖头,最后只支付少量的费用甚至一毛不拔,美其名曰以砖抵赋。
    要知道一块合格的城砖,长二尺,宽一尺,厚半尺(约十厘米多一点),重达三四十斤。
    这样的城砖烧制难度极大,需要很高的烧制技术和经验,且耗费的物料极多,如果那些被勒索的窑主老老实实的烧制合格的城砖,只一两次就能让他们倾家荡产。
    窑主们却也不傻,便直接烧些徒有其形,但是内里却相差甚远的假城砖交差。
    这样的城砖刚烧出来还好,只被风吹日晒雨淋后,不出半年便会酥烂如糠筛。
    本来以这些窖主拿次品城砖交差的行径,不说抄家灭族,却也少不了菜市口走一遭的。
    谁想那些个官员却不但不以为意,甚至还对窖主的行径大为放纵。
    原因很简单,城墙年年坏,年年修,他等岂不是可以年年捞钱,怎一个快活了得。
    当然,这种情形只在大宋的南方比较常见,战争爆发相对比较频繁的北方少有。
    由于城砖的特殊需求性,让烧制城砖的技术并不算甚么机密,但凡稍有点资历的烧窑匠人都懂得一些,当然真正精通的大匠却很少。
    比如二狗等人在两界门户处修建堡垒,便就是召集了匠人烧制城砖,为此还专门从西北军中挖来了两位精通烧砖的大匠。
    整个大宋精通烧城砖的大匠只有两处最多,一处在天下最繁华的都城汴梁城里的修造监里。
    至于另一处就是西北军中。
    大宋与西夏连年征战,其中大宋最犀利的手段就是不停的在各个要地关卡修筑军寨,步步为营,凭借着强大的综合国力不停的消耗西夏的实力。
    而修军寨,就少不了要用到土木砖石。
    尤其是在一些比较重要的战略要地,要修建永固式城寨,更需要消耗大量的城砖。
    以至于西北军中的大匠的技艺水平和烧制经验,甚至比汴梁城里的同行们更加精湛突出。
    一部分大宋朝廷官员担心百姓修造过于坚固的坞堡,对抗朝廷,故而限制城砖在民间的使用。
    但是二狗却不担心这一点,他甚至巴不得所有的百姓的房子都坚固的像堡垒一般。
    所以当二狗着人建窑烧砖的时候,却直接着人从两界门户处的修造工地上调了好些经验丰富的烧窑匠人,然后给人给物让他们直接烧最好的城砖供百姓修造城镇屋舍。
    当然,在这个时代烧砖造房子最大的难点,还真不是技术,而是生产力的问题。
    这个时候可没有后世的自动化造砖胚机器,每一块砖胚都需要匠人细心揉制,一个匠人一天下来顶了天也就造个百十块砖胚,再加上前面的取土和泥,后面的装窖、烧窖,想要制造能修筑一座城镇的砖胚,那需要的人力物力却是海了去了。
    况且造城砖对主要材料粘土的要求很高,而最便捷的造砖粘土来源,就是那些个早已被百姓们耕种熟了的良田。
    而这也是朝廷禁城砖私用的另一个原因。
    试问若是在大宋放开民间使用城砖的禁令,那些豪强之家为了方便烧砖,怎会放过小民们的活命之所依?
    不过就烧砖造城这一块儿,大宋却也是有一些取巧的办法的。
    如宋真宗时期的丁谓修造皇宫时的“一举三得”之法。
    大中祥符年间,宫中着火,殿阁烧毁颇多。
    当时丁谓主持重建宫室,被取土地很远所困扰。
    丁谓却命令人从大街取土,先开一条大渠,从河流引水过来,开河的土用来制砖,河流既可引水也可运输物资。
    待工程结束后,清理的废墟正好填掉护城河,恢复原状。
    如此便是丁谓“一举三得”的来历。
    虽然丁谓的名声人品很不好,但是他的能力却被世人所公认。
    自此大宋官员但有修造城池者,皆学丁谓之法。
    虽然义军之中并没有甚么堪称良臣的大才,但是义军们搜刮拐带来的些个不得志的落魄文人书生,却也能跌跌撞撞的承担起相应的指挥职责。
    当然只靠这些生瓜蛋子主事,其中肯定存在着各种问题和谬误。
    但是二狗不在乎。
    犯错?犯错可以,吃一堑长一智嘛,谁还不是从生瓜蛋子阶段走出来的?!
    关键是不能刚愎自用,故意隐瞒真相,知错不改。
    对于这样的人,二狗直接予以罢免处置,永不述用。
    义军招来的那些个书生当中,至少有一半人都有这样的毛病。
    二狗倒也没有全部处置,而是暂时杀鸡儆猴,从严处置了两个做的较为过分的文人,至于剩下的却都予以警告,勒令他等戴罪立功。
    当然这些只是二狗的权宜之计,这些人可都上了他的黑名单,未来就算他们不犯错,但是发展前景却已然不及那些个较为实事求是的文人。
    对于那些个同样弄出了不少纰漏,却还勇于承担责任的人,二狗自是欣然提拔了他们,并将他等视作人类未来在申阳界的任事骨干。
    在这些人当中才能最突出的一个,唤作王庶,字子尚,乃环庆路庆州人。
    这人年岁不大,却颇有才学,只在京兆府游学时,却被义军抓了壮丁,拉进了队伍。
    王庶来到申阳界后,一开始还有些意气消沉,抱着些“非暴力不合”的心态。
    只可惜二狗在义军中推行的是“申阳界不养闲人”的策略,便王庶这一群书生想要吃饭,那就得去干活,不管是开荒还是烧砖修造城池,谁也不能例外。
    这可就要了那些个被拐来的书生文人们的亲命了。
    大宋的文人虽然还不至于像明清时代的文人那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是真能像苦力一样干重体力活的人却是极少的,不能说凤毛麟角却也差不了多少。
    至少被义军拐带来的这些个读书人,暂时一个特例也无。
    于是乎,当这些人被安排去干活的时候,他们当即哭天抢地,怨声载道,可是人在屋檐下,胳膊怎能拧过大腿,于是众人便发挥了他们的聪明才智,磨洋工乃至拒绝干活之类事情却是屡见不鲜。
    对付这样的臭老九,二狗却有的是办法。
    只一个计量算功,按劳分配食物就把这些个文人的小算计给破灭了。
    当然二狗却也不至于饿死他们,只不过由文人组成的苦力队,却与真正的苦力队穿插分布于各自的劳动地段。
    那些个保质保量的完成工作的苦力们可以大口的炫肉,大碗的喝肉汤,看着好不快活。
    而工作成绩惨不忍睹的文人们,却只能捧着又黑又硬的糜子面窝头,合着凉白开艰难裹腹。
    文人们倒也不是没有因此而闹腾,不过论武力拳脚,他们大都属于三级残废,故而暴力反抗这一块直接就被摒弃了。
    至于靠嘴巴说,领队的队长直接一句:“好汉子吃肉喝汤,腌臜破落户啃窝头饮冷水,此乃天经地义之事。汝等便想吃肉,多干活便是!何来甚鼓噪耶?!”
    然后下一顿还是冷水窝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能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看着自己手里的冷窝头,再看看那些个腌臜苦汉们大口大口的吃肉,任谁的心理也无法平衡。
    于是有的暂时彻底摆烂,有的却开始真的认真干活了。
    劳工队的劳动计量,既有以小队为单位的整体评判,也有对个人劳动表现的评判。
    虽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文人队的整体评判并没有甚么起色,但是不少心思灵动的文人的个人评判却有了些起色。
    而他们的的努力立刻便在饮食方面得到了体现。
    冷硬的窝头变成了绵软香甜的米糕炊饼,凉白开换成了蔬菜汤蛋花汤,甚至还有一小杯米酒的奖赏。
    米酒是二狗特意为文人们准备的小特权,大宋文人的现实情况摆在那里,二狗却不能直接弃之不顾,否则必无法收得人心。
    吃得好不好,有的摆烂文人却还能拿“贫贱不能移”宽慰自己,可那一小杯米酒所带来的影响力可就大了去了。
    后世鲁大师笔下的穷酸落魄秀才孔乙己,那是饭可以不吃,酒必须要饮的主儿。
    孔乙己偷书不算偷,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弄点酒钱儿。
    而在大宋,饮酒之风盛于天下。
    不说其它,便是大宋朝廷最重要的一项税收来源,就是酒税。
    不但名人贤士喜欢饮酒,落魄文人,江湖好汉,平头小百姓,却都爱好杯中之物也。
    王安石变法中的最重要的一项法令【青苗法】,就是被反对派们用美酒给折腾出了大问题。
    比如有百姓去官府贷了青苗贷,拿着钱刚刚走出府衙,便被反对官员暗中安排的人拉去酒肆,以美酒相诱。
    而这百姓自觉手里有点钱,虽然是刚刚贷来的,但利息比较低,自认为饮个一两杯也无妨。
    只这酒瘾一开,又有人故意劝酒,些个百姓最后无不饮得烂醉如泥,只把刚到手的青苗贷都花用干净,却才脱得身去。
    如此一来二去,在很多地方【青苗法】便就成了害民的恶法。
    说句不客气的话,酒税在大宋的地位,绝不下于二狗前世时的某个时间段的烟——草——税的地位。
    而这些个被拐到申阳界的文人可以不在乎吃的好不好,却绝对忍不了别人有酒饮,自己却干看着。
    有道是文人相轻。
    些个心中不平衡的文人,便对那些个有酒喝的文人冷嘲热讽,骂他等见利忘义,毫无风骨,甚至为此还起了不少的肢体冲突。
    不过真到了干活的时候,很多原本磨洋工的文人却都开始认真干活了,然后他们也都获得了相应的饮酒特权。
    只些个原本摆烂的文人却还拉不下脸,且常常在队伍中充当老鼠屎的职责。
    对于这样的“死硬份子”二狗却也早有准备,他直接着人把所有的“老鼠屎”们都提溜了出来,然后安置为一队。
    来!“老鼠屎”们卷起来!
    你还真别说,分到了陌生的队伍之后,周围都是不太相熟的队友,这些个“老鼠屎们”立刻摒弃了曾经的面子,一个个的全都化身劳动模范,拼了命的干活表现自己。
    只不过有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却是这些个文人所没有想到的。
    人类在申阳界开拓半年多来,由于粮食一开始都是从大宋地界运输,所有人基本上都是以肉食为主要口粮,谁也不曾想到,他等居然也有吃肉吃到吐的时候。
    当文人们终于可以大口吃肉,且饮些小酒的时候,原本他们弃之如敝履的糜子面窝头,却成了几乎所有人最稀罕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