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的话, 陆小凤是不会觉得方玉飞想做什么文章的。
或者说,就算是屡次被朋友坑的现在,他也不觉得会是方玉飞在酝酿阴谋, 顶多认为对方被牵扯进来,想拜托他一起帮帮忙。
而应容许手握公式, 已经开始怀疑方玉飞就是杀害魔教少教主的凶手之一了——但这点还不能说,毕竟在外面, 人多耳杂。
李寻欢惊天地动鬼神的咳嗽终于结束, 虚弱地加入话题……不过是上个话题。
他离开江南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说来也挺简单的,但要是了解全貌的话……好像也不算特别简单。
生活安定的林诗音如今对很多事都看开了不少,因为不再对李寻欢抱有爱慕之情, 她自然也不会像还是未婚夫妻时计较束缚对方的江湖人身份。
在时不时能看到李寻欢出现在周围后, 聪明的姑娘就知道他是为何留下的,然后又认认真真找他谈了一次,表示他们仍是家人, 她会支持他的选择, 即便李寻欢想要去进行江湖事业。
然而这善解人意的话在李寻欢听来就是另一种意思了——比如林诗音还是怨他不想看到他之类的。
李寻欢不想因为自己再给林诗音带来压力, 只好和已经成为朋友了的花满楼打了声招呼, 收拾收拾包袱就出来走走, 到这边来也算是偶然了。
他的理由说完后, 陆小凤立马投过来隐有同情的目光:被妹子嫌弃让他走的么?
这点他很有共情点, 毕竟陆小凤的红颜知己们也不都是能忍受他花心风流的一面的,有些总是会抱着自己肯定会成为风流终结者的信心……然后在连番打击下让他从此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应容许同样带了点同情:被林姑娘嫌弃也就算了, 还一下子扎进了这个事态逐渐复杂的地界里……就算他不太待见李寻欢, 也要感叹对方的运气了。
知道这边有命案发生, 陆小凤便清楚应容许他们大概率是已经被搅和进去了的。
如果不是的话,以他对应容许的了解, 对方这时候肯定扯着一点红先跑路了才对。
虽然也不是很喜欢被扯进麻烦,但朋友有难……尤其是这个向来不太让人放心的朋友有麻烦,陆小凤从来都不是会作壁上观的类型。
“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陆小凤拍板道,“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吧。”
所以说,他容易被牵扯进麻烦这一点,有时候也不能全怪罪到老天爷上。
该说不说,意料之外的野爹出现,也给了应容许很大的安全感,至于对方会被自己坑入事件中的罪恶感……应容许表示:又不是第一次了。
和从前区别只在于,是中途来捞他,还是一开始就准备捞他而已。
让人意外的是,李寻欢没有过多由于,也准备跟着他们一起。
“应大夫的诊费我还没有支付呢。”李寻欢笑道,“如果有能帮忙的地方,我亦在所不辞。”
他都这样说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应容许也没有拒绝的想法。
……
“西方魔教的少教主死了……”陆小凤喃喃道,“确立下一任教主的罗刹牌在银钩赌坊的老板手里?”
李寻欢苦笑:“这可真是……听上去便是个不得了的麻烦。”
他在关外待过一年,西方魔教的威名与凶名在关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对这件事的麻烦程度最有概念的人。
“更不得了的是,你们是第一现场的发现人!”陆小凤一个头两个大,“这要是被西方魔教知道,你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跟随你们的白衣公子也不知是谁,”李寻欢分析道,“听上去他并不是魔教之人,难道是敌对的势力?但这样的话,他又为何想要拉应大夫进来一同查清少教主之死?”
“不但如此。”一点红这时候也道,“那人死的时间太过蹊跷,像是有意栽赃。”
迷雾重重。
但至少有一点是大家都确定的,那就是应容许在接下来绝对会被迫处在漩涡中心地带,除他以外,那便是收了罗刹牌的银钩赌坊了。
喊陆小凤来的方玉飞不知道在忙什么事情,一直没有出现,他们决定先去银钩赌坊看看。
在那之前,对罗刹教了解比一直在中原活动的几人更多一点的李寻欢为他们科普了一遍罗刹教,这个连石观音都远远躲开不敢招惹的庞然大物。
个人的力量在一整个魔教的阴影下显得过于渺小,关外出产宝石美玉极多,和中原的贸易往来也大多是这类,罗刹教占了那么大的地盘,有那么多教众要养活,手底下必定有许多相关产业和中原通贸。
也就是说……他们的手,不一定伸不进中原,至少神不知鬼不觉让几个江湖人消失,做得低调一些,只要范畴还处在江湖事内,朝廷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管的。
应容许麻木道:“从今天开始,我要把我的一切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全数扼杀在摇篮里。”
李寻欢和陆小凤表示赞同。
把你的同情我的同情串一串,串一个同情草串一个同情圆……
……
银钩赌坊处在一条长长的阴暗小巷里面,这里在夜晚仿佛蛰伏着择人而噬的野兽,按照规矩,这里不到天黑绝不开门,车马都要停在巷外不得入内,要靠双腿进出危险的长巷。也是因此,那日心情颇好的蓝胡子才说遣人将寒铁给应容许送出去。
如果说应容许和一点红这两人出现在银钩赌坊,里面的人还不会觉得有奇怪的地方,但现在四个男人结伴出现,其中两个人还长得像书生,那就有点点奇怪了。
但更多人的视线集中在陆小凤身上,他向来是个发光体,丢进泥潭子里打好几个圈也是如此。
很快就有人认出他来了:“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他旁边的是谁,他的朋友们?”
“应该是……咦,那两人我认识,前两日来过这里。”
赌怪们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在这窃窃私语中,几人找到了蓝胡子。
对方依旧戴着青面獠牙大胡子的易容,他显然认出了陆小凤,却先看向了应容许和一点红。
“想不到你们和陆小凤认识。”蓝胡子感慨道。
这句感慨是发自内心的,如果早知道他们和陆小凤认识,很多事都会变得简单些,容易些。
若不是在发现陆小凤进镇后跟着他们一起吃了酒,蓝胡子都不会想到他们会有关系。
眼下这两人的身份也算是呼之欲出——已知的陆小凤的朋友中,结伴同行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用剑,就只有他们了。
“想不到应容许和中原一点红会来到我这里购买寒铁。”蓝胡子道,“你们此次过来,想必不会是我卖的寒铁出了问题。”
“你的寒铁质量很好,值得给个五星好评。”应容许说道,“我们来是为了那日死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吧?”
“原本是不知道的。”蓝胡子叹道,“那人姓玉,叫玉天宝,在他拿出玉牌抵押之前,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是西方魔教玉罗刹的儿子。”
陆小凤道:“但你后来知道了。”
“是啊,我后来知道了。”蓝胡子苦笑道,“所以现在,我和你的两位朋友一样,惹上了洗不去的麻烦,甚至比他们还要严重。”
因为罗刹牌在他手上?因为玉天宝是在出了银钩赌坊之后死的?不,都不是。
因为他把罗刹牌给弄丢了!
在关外待过一年的李寻欢闻言,好了许久的胸闷气短此时竟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应容许人都傻了:“你说你把什么丢了?”
蓝胡子:“……罗刹牌。”
此话一出,他杀害玉天宝的嫌疑顿时加重。
比起丢了,怎么看都像是他故意藏了起来。
蓝胡子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开始大吐苦水,表示罗刹牌是他原来的大老婆偷的——这人为了迎娶新欢遣散了原来的四个老婆,按他所说就是,他的大老婆李霞怀恨在心,把罗刹牌给偷拿走了!
应容许闭了闭眼,忍住骂人的冲动,为了给自己情绪分散一下,转头教育道:“看到了吗?这就是花心的下场。”
“……”一点红顿了顿,低声道,“我不会这样。”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并不是故意在撩对方,在感情上格外纯粹的一点红没有那方面的意识。
就算如此,应容许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觉得自己被撩到了一下。
蓝胡子继续说了下去:“当务之急是寻回罗刹牌和找出杀害玉天宝的凶手,这一点也适用于你们,在应容许和一点红发现玉天宝的尸体时,我们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所以,我们不妨合作。”
陆小凤道:“合作?怎么合作?”
“经过数日追查,我已经有了些关于凶手的线索,很快就能知道他是谁。”蓝胡子道,“只要你们帮我把罗刹牌从李霞手中带回来,我就帮你们找出凶手,交给三大护法!”
而李霞的位置,就在北方的拉哈苏。
应容许一开始听这个地名的时候还很茫然,直到他们回去后谈起那里,他才有了概念。
应容许睁大眼:“松花江南部的拉哈苏?!”
其余人望过来,陆小凤道:“是,就是那里,天寒地冻的地方。”
李寻欢叹道:“那里的气候,比起大漠的恶劣程度也相差不远了。”
那确实难分高下。
松花江南部,那不是哈尔滨吗?
他老家啊!
应容许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人比从小生活在那里的应容许更知道入了冬之后有多冷,这么说吧,大部分东北人对四季的概念通常是——春、夏、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