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渔记得颜与鹤的妈妈生下他就病逝了, 如果没有的话,那连强泉岂不是重婚?他在不久后就娶了第三任妻子。
“没有病逝。”颜与鹤说,“她是在连亦白十岁左右的时候才去世的。”
连亦白那个蠢人看不透, 但颜与鹤在连家住的时候发现了蛛丝马迹, 通过连强健的儿子, 颜与鹤知道了他妈当初还活着。
颜与鹤本来想按下不表, 但连强泉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小动作, 后者主动找到他, 解释了一番。
“连强泉给我说她有精神病,不得已才这么对外界说,这也是她家提的建议。”
在他们看来,像他们这种家庭,出了一个精神病病人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容易被他人耻笑。
所以颜妈被关在了阁楼里,虽然吃穿不愁, 但没有了自由, 几乎不能离开那一层楼。
“其实我怀疑连强泉更想直接把她杀了, 但碍于两家有业务往来, 所以不敢下死手。”
虽然女儿对她家不重要,但好歹是自己的孩子, 只要没死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留在连家, 还把他当爹?”夏渔不理解, “你妈可是被关了十年,就算有精神病也不应该这么限制她。”
他妈被关了十年又不是他被关, 他的童年过得那么艰难, 好不容易回家,难不成要他为了一个没见面的妈反抗能给他带来利益的爸吗?他一点都不想再过小时候的那种生活了。
而且当初他并没有想那么多, 还是堂弟们也进了看守所后,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东西,他自己推出来的。
颜与鹤很想反驳她,但碍于他之前给她的初始印象太低,他忍住了。
“话说回来,你妈真是精神病吗?她给你留的遗言真的是她说的吗?万一是别人冒充的呢?连亦白好像没见过你妈。”
等会儿?她当时问的是“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连亦白回答“不知道”,他并没有说他没见过,只是她以为颜妈病逝了,所以想当然地认为他没见过,说不定他见过。
颜与鹤不在意是不是真的他妈,毕竟他没见过,也没有感受到来自父母的爱意,钱和爱他总要选一个吧?
但这种话说出来很掉印象分,所以他选择沉默。
撑着下巴一直在听他们对话的许燕洄“唔”了一声:“我猜他妈肯定不是精神病。”
夏渔也这么觉得,因为连家太坏,颜妈又留下了那么一串遗言,所以答案很明显了。
“那位女士估计是知道了些什么,连强泉想灭口但碍于双方关系没敢动手。他们是奉子成婚,估计连强泉当初对她家有所图谋。她家精明,不可能不清楚连强泉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是那句话,只要人不死,受点苦无所谓。
“看来你们口中的那位连亦白的身世不简单。”许燕洄来了兴趣,他隐隐有了些许预感,背后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夏渔想起来之前连珩玉确实说过连亦白背后有着阴谋诡计,只不过他不不清楚。
她琢磨了一会儿,连亦白那个样子感觉他知道的不会太多,她只好问:“那两兄弟还跟你说过什么吗?”
毕竟是堂兄弟,又先后进了看守所,他们三个平时应该会经常交流吧。
颜与鹤确实经常和两个堂兄行动,因为有个堂兄很能拉仇恨,再加上他之前教唆的一些人,他只好跟着武力值高的二堂哥混,不然他真的会被打。
大堂哥纯粹是被二堂哥拉下水的,毕竟他俩长得像,总会有人误伤大堂哥。
连行珏可能是觉得他们有了革命友谊,也可能是觉得就颜与鹤一个人对他的宿敌没有别的想法,所以很多事情都会和他说,毕竟看守所里真的很无聊。
“连行珏说他以前见过她,他那会儿同样是被关,所以经常在宅子里乱窜。他跟我说,比起她来,他觉得宅子里的其他人更像有精神病,她的精神状态比他们好多了。”
大晚上才能出来放风的连行珏坐在窗台上,其他人都睡了,堂弟也不在看星星,他就只能跟这个唯一清醒的没见过的女人说话。
知道他的情况后,她目露怜悯,同时她也想到了她自己的处境。这个被当做杀手培养的小孩还年轻,他的未来还可以得到改变,可她的下场确实注定了。
“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她对连行珏说,“有机会离开的话,你就早点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连行珏不理解:“我觉得很好。”
虽然白天出不来,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不像别人,需要遵守规则,一不小心还会被他这样的人杀掉;也不像他哥,未来被局限被框定,都不能和他一样回归最原始的杀戮。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更加悲凉。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三观却如此扭曲,要是让他长大,那该是一件多么灾难的一件事。
但连行珏毫无所觉,因为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听完颜与鹤的讲述,夏渔越发觉得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颜妈到底发现了什么?她有没有给连亦白说过?连亦白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夏渔陷入沉思,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线索分散,但她总觉得互有关联。
“之前的事,很抱歉。”颜与鹤突然道歉,“包括你的同事,当时我只是想搞个大事,没想过会是你。”
教唆警察,或者教唆他人杀死警察,这种事情太有挑战性了,成功的话简直太有成就感了。此外,他还可以通过这种事情向连强泉展示自己,表明他比连亦白更有用。
最近好像经常听到道歉,夏渔不明白颜与鹤为什么要对她道歉,他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真要说的话,他该给别人谢罪。
她想了想,问:“所以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会后悔道歉吗?”
颜与鹤很想违心点头,但是被她这么直白地看着,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说谎,于是他只能同样看着她那双坦荡的眼睛说:“不会。”
他不会后悔他做的任何事,因为都是他深思熟虑后所做的决定。他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查证连亦白的信息就嫁祸给对方,结果反而暴露了他自己。如果他没有上头想要嫁祸连亦白,他根本不会被逮捕。
他现在之所以道歉,是因为涉及到了她。
之前为了快速达成他的目的,他是抱着恶意接近她的,她这样的人最适合当死者了。他教唆她的同事也是让对方把她杀了,这样她就永远属于他。可惜对方不想杀她,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对方杀别人,这样她就能注意到他了。
“她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或许有一天她会长出一颗心,但绝不是因为你。你难道甘愿这样吗?你难道不想她有片刻地为你生出一颗心吗?”
这次他是真身上阵,因为他坚信对方不会供出他来,毕竟对方那么骄傲,不可能承认自己被叫教唆了。
他的教唆从未失败过,这次也不例外。
颜与鹤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们如果没有杀心的话,根本不会被我教唆,根本不会真的去杀人。”
夏渔懂了,这小子根本没有好好反省,说不定他还在复盘自己的错误,争取下辈子改进。
“其实每个人内心都会有阴暗面,本身他们可以很好的控制住。”
夏渔自己也有着阴暗面,她想把所有不喜欢她的人全都打一顿。但因为这是违法犯罪行为,所以她就忍了。
大家也都是忍忍就过去了。
但如果有人在她耳边一直怂恿她的话,如果她不够坚定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动手……虽然她之前这么做过。
“像你,之前不也是很好的控制住了?只不过你比别人更加阴暗,不用别人带就自己堕落了。”
颜与鹤没有回应,不管她怎么说,他都坚持自己的看法。
其实看守所里的人,除了个别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觉得自己有错,大家都在反省,但反省的是自己的犯罪不够完美。
像某个前医生,早起睡前都会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每个细节都会被他揪出来细细思考。
哪怕是某个前警察,也从不后悔他的所作所为,相反,如果不是在看守所里,颜与鹤怀疑对方还想把某个前富二代杀了。
这么一想,好像真在反省的只有他的大堂哥。对方被抓之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就认命了,每天都在好好改造试图重新做人。
颜与鹤不是很懂法,他只知道自己无期起步、上不封顶,但不清楚大堂哥会被怎么判。最好和他一样,大家都别想活。
“不管怎么说,能够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还有那位陶局。”
无法否认的是,当年确实是她们帮助了迷茫的他,他很感谢她们。
虽然她们现在应该挺后悔的。
*
“总感觉,你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看守所外,夏渔等傅队来接她,许燕洄站在她的旁边和她一起等。
见他不停地打字,夏渔忍不住这么说。
许燕洄动作不停:“我只是觉得连家很有意思,想和我亲爱的姐姐分享分享。”
很好,确定是坏主意没错了。
找谁分享不好找许鹤泠,这不就是他从刚才的对话中推测出什么秘密、所以就告知许鹤泠吗?
“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夏渔问,“能跟我说说吗?”
“我想,这件事你问你哥或者裴大郎比较好,他们能给你更确切的答案。”
“为什么这么说?”
“不管背后有什么秘密,以连家的地位,他们不敢绕过狂犬做这些。哪怕是培养孩子做杀手,这种事他们也绝对会知会狂犬。”许燕洄轻笑一声,“阁楼上的妻子,被调换的亲子,不知来历的养子……你不觉得很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