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安老六交代, 当年他的上线把小婴儿交给他时,他以为是要他把这个婴儿给杀了,他都做好扔河里的准备了, 结果对方让他把孩子送人。
安老六不懂, 但不妨碍他照做。物色一个人家之后, 安老六正要送人, 不小心被他妻子发现。
妻子知道丈夫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平时她当不知道。可在看到小婴儿的时候, 妻子没忍住挽留了。
既然都是送人,那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养呢?反正他们都没有孩子,留个孩子养老不好吗?
安老六被说动了,就把孩子留了下来。但不久后,他的上线问起这件事, 他撒谎说扔给了一个恋童癖老头。
上线很满意。
因为担心上线发现不对劲,安老六打算先把孩子送到别人家避避风头。
好歹相处过一阵子, 再加上他真的需要一个儿子养老送终, 思来想去, 他把孩子送给了自己的远房亲戚。等风头一过, 他就可以把孩子又带回来养。
不过后续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他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这样也好, 等他们把孩子养大, 他直接去摘果子。
十多年过去, 安老六在和安父吃酒的时候,听到安父说起那个孩子的事情, 他的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在他想象中, 这孩子待在村子里做个本分的农民就行了,他要是出现在人前, 被上线发现该怎么办?
他告诫了安父一番,回到家后又告诫妻子。越想他越觉得后怕,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很明显上线对这孩子有安排,之后问起他来他要怎么掩饰过去?
不过没等到上线质问,他们组织就差点被一锅端了。上线虽然没进去,但他也死了。安老六松了一口气。
当时组织被调查,为了避免被抓,安老六跟着某个头头一起跳槽到了对家组织。可惜好景不长,他在某个事件中落网了。
听完讲述的夏渔进行思考,那些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和当下的案件有关吗?
姜兴生问她:“小渔,你有什么线索?”
夏渔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根据安老六的证词,她更加确定连亦白和这起案子有关系。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受害人,恰好他现在就在和平市,这不非常方便凶手杀他吗?
姜兴生觉得夏渔说得很有道理,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就是阴谋:“难怪连亦白还能待在连家,连强泉连他亲儿子都不保,看来这背后真的不简单。”
不过连强泉的儿子多,他不在乎颜与鹤一个半路回来的儿子很正常。但连亦白是一个养子,他对他的关注比其他人多了去了。
但姜兴生有一点想不明白:“假设连亦白也是这样的孩子,那为什么是连家养他?连家了不是什么糟糕的家庭,连家好歹是首都有点地位的富豪。”
“连家全员恶人还不糟糕吗?”夏渔只觉得连家糟糕透顶,不然连亦白也不会是那个性格。就算不提连亦白,连家这种教育方式对三观不成形的孩子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连家三兄弟不都锒铛入狱了吗?
全家都是罪犯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太可怕了。
说起来,连亦白有没有参与过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呢?他在连家那么多年真的就是清清白白的吗?虽然看他那样,他被杀的可能性大于他做坏事。
到了警局,夏渔正要下车,被傅松声拽住了手腕:“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姜兴生感到牙疼,他表示:“你们长话短说哈,别耽误了办案。”
说完,他就走了。
等人走远了,傅松声才松开手,因为有些情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所以他也只能对夏渔说。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你还记得顾丹铮吗?”
顾丹铮,顾荃的女儿,顾泽漆的妈,甘遂的恋人。
对于这个人,他们对她的印象只有这三个标签,她的形象在他们的脑海里是模糊单薄的,他们对她的唯一看法是“真惨啊”。
“记得,怎么了?”
刚问完这句话,夏渔察觉到不对劲,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被她遗漏了,她打开刑侦日志,回顾了一遍顾丹铮的生平。
片刻后,她也正色起来。
在父亲死后,顾丹铮被某个人带到了城中区,她的糟糕一生就这么开始,她是城中区的例外。在26岁那年,她悄悄死去了。
和安坚的经历何其相似。
只不过由于她身份的不同,她没有安坚的好运气,只能接受别人的安排。
“你的意思是……”夏渔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些死者的背景和顾丹铮类似?”
傅松声点头:“其实换个角度来看,顾泽漆也是这种情况。他的父母是……然而他本人却是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今年他也是26岁。”
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两三年,顾泽漆就会被执行死刑。
虽然死法不同,但最终结果都是死。傅松声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和顾泽漆、和安坚类似的人绝不只有这么点。
当年参与扫黑除恶的不仅仅有官方人员,也有许许多多的普通人。普通人被报复的可能性更大。
夏渔震惊了,法外狂徒凭什么这么嚣张?这该毁了多少家庭啊。
“真的不能直接把他们全都干掉吗?”夏渔认真询问,“我可以直接冲进他们家里,一枪一个。”
“你在想什么啊。”傅松声无奈,“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啧。夏渔抱胸,十分不满。既然这个游戏都把法外狂徒设置得这么嚣张,那她身为正方,凭什么不能比他们更嚣张?都游戏了。
她要投诉。
见她这么义愤填膺,傅松声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刚进来的她,那时候她可没有太过在意这些东西,对罪犯的态度也没有现在这么愤恨。
那时候,与其说是她拥有强烈的正义感,不如说她更加享受破案的那一瞬间。虽然她现在同样如此,但她也开始关注案件背后更深层次的东西。
如果她在做事之前能够遵守规矩就更好了。
夏渔坐了一会儿,她又翻来覆去看自己记录的信息,再看完祝长生的证词后,她再次有了一个想法:“傅队,你说,祝长生提到的那个‘ta’会不会是顾丹铮?”
目前她所接触的人当中,大部分在她这里都有了一个固定的印象,唯有顾丹铮这个人她一概不知。
顾丹铮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和甘遂在一起了?她到底为什么会选择生下顾泽漆?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家的事情?
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如果祝长生想找的人是顾丹铮的话,那么对她完善顾丹铮的形象有很大的帮助,很多疑问迎刃而解。
“事实上,我也有相同的猜测。”傅松声也是在提到顾丹铮之后,想到了祝长生说的话。如果那个人是顾丹铮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夏渔在剧情回放里搜索顾丹铮的名字,后者说的话来源于他人转述。关于顾丹铮,夏渔记得最清楚的是顾泽漆转述的那句话。
【“我这一生全是恨事,但我不曾感到痛苦。”顾丹铮曾这么对顾泽漆说,“我的灵魂是干净的。”】
说起来,其他人口中的顾丹铮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柔顺过头的女人,她声称自己在赎罪,那么按理说她不该说出这种话,她不该觉得她的一生全是“恨事”,更不会觉得觉得自己“不曾感到痛苦”。
“灵魂是干净的”或许指的不是大家一开始理解的那个意思,她想表达的可能是另一层。
之前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现在细细想来,顾丹铮这个人各方面都很矛盾。
傅松声敲击着方向盘:“她是顾荃的女儿,那边只会对她严防死守,不会让她有任何出头的机会。”
可以想象的是,顾丹铮的一生都被监视着,一旦她有任何与他人灌输的截然不同的思想冒头,她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或许正是知道这一点,她才会表现出那样的性格,才会对别人说她在“赎罪”,因为她想让别人都知道她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深知她无法轻易离开,所以她才会借用他人的力量,而她能接触到就只有甘遂和祝长生这样的打手。
那么祝长生不认识甘遂就能够理解了。
甘遂是卧底,但祝长生不是。顾丹铮不敢赌他的立场,所以她没有让他和甘遂接触。
后来甘遂暴露,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和组织对抗,更别提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没有别人帮忙,她不管做什么都容易被发现。就连她的孩子,她都差点无法保住。
所以后期她才会有些心死,这也契合了顾泽漆所说的“她想死”,她并非是因为生病、因为离不开而痛苦,而是因为无法再以自己的身份回家而痛苦。
夏渔现在有点明白顾丹铮为什么会生下顾泽漆了,即使她明知这孩子的未来不会好过。
她需要有人记得她,需要有人把她的事告诉别人,需要有人知道她曾在这个世界上活过。
如果没有顾泽漆,他们不会知道顾丹铮这个人。或许他们可以通过其他人知道“古筝”,但也仅此而已了。
可她想做的从始至终都是顾丹铮。
夏渔突然很想和顾丹铮对话。在此之前,她对顾丹铮的印象一直都是那三个标签,她想知道她的真实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
与其同时,夏渔想到了另一个人:“……那顾泽漆知道顾丹铮做的事情吗?”
傅松声同样叹气:“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