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生打算找的人是顾丹铮, 那就这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保持沉默了。
在他看来,顾丹铮是忍辱负重、收集证据的卧底,而询问他的两个警察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说出来了很容易给前者带来麻烦。
“既然这样, 那就不适合把他带回警局。”夏渔拿出手机给祝长生发了一个短信, “我单独去找他, 他应该会愿意说。”
夏渔觉得, 祝长生肯定是想说的, 只不过碍于人多眼杂,不然他何必给她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傅松声也觉得由夏渔去再合适不过,她一向招长辈喜欢,而且她的父母和祝长生有旧,祝长生不至于硬撑着不开口。
择日不如撞日, 干脆就现在。
祝长生确实回复了夏渔,他说他正在文化广场上。
文化广场比较偏远, 离这里有点距离, 为了省点打车费, 夏渔示意傅队下车, 她直接从副驾驶爬到驾驶座坐下。
祝长生的标志挺明显的,他坐在花坛边缘, 出神地望着广场中央的雕塑——雕刻着的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
夏渔跟着抬头看, 不知道他在试图通过这些雕塑看到什么东西。
在他的旁边坐下, 夏渔想了想,放弃了寒暄, 她选择直截了当地问:“你要找的人是顾丹铮, 是吗?”
祝长生茫然:“顾丹铮?”
“哦,就是古筝, 城中区的一名女性。”
祝长生的呼吸一滞,时隔这么多年,他再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他从不敢主动说出这个名字,生怕会对她造成影响。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顾丹铮,这是她的真名?”
祝长生没有正面回答,但态度表明了一切。
夏渔点头:“一片丹心的‘丹’,铮铮铁骨的‘铮’,丹铮。”
祝长生在心里跟着重复了一遍,原来她的真名是顾丹铮,真是一个好名字,也很契合她本人。
心脏如同鼓点般跳动,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轻声问:“就这么说出来,不要紧吗?”
“她没有亲人还活在世上。”
“……她的孩子也死了吗?”
“快了。”
说完这句话,夏渔反应过来:“你在找她的孩子?”
祝长生应该是知道顾丹铮已经死了,毕竟和他一起被抓的有很多城中区的老人,总有人记得顾丹铮。
“我想祭拜她,可是我不知道她葬在哪里。”祝长生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们说只有她的孩子知道。”
年轻时撞得头破血流,后来想重新做人,才发现想要当个幸福的普通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在遭遇强买强卖后,祝长生第一时间想到了顾丹铮。所以他重新回到了组织,他想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他的内心其实有了答案,毕竟那段时间太过黑暗,顾丹铮是个好人,好人是活不长的。
当他得知她的死讯时,他也不是很意外,他想去祭拜她。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她葬在哪里,除了她的儿子。
“他们说,那孩子叫小七,在她死后就不知所踪了。”祝长生说,“他们在做什么勾当我很清楚,那孩子只有可能是被卖了。”
他出狱后就在积极寻找那孩子。因为她的特殊性,他不敢大张旗鼓,只敢私底下偷偷摸摸地找。
“所以你找到了安坚。”夏渔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超市门口徘徊了,“你怀疑他就是小七?”
顾泽漆借用了别人的身份,除了地位比较高的人,没人知道他就是小七。在蔡刀坐牢后,明面上顾泽漆和那边毫无牵扯。杀人的罪行败露后,警方通报和媒体报道中也没有提到他的身世。
即使是现在,知道顾丹铮这个名字也只有参与办案的他们几个,啊,还有一个方不言,说不定他给他的亲戚们说了。
“我和那边没有断开联系,前不久有个刚出来的兄弟聊起了他的狱友跟他的交谈内容,其中提到了他上线交给他办的那件事。”
祝长生一听这个描述,瞬间想到了小七。因为小七卧底的孩子,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对小七。
经过多方面的调查,祝长生查到了安坚。但他不知道安坚到底是不是小七,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在这过程中,他发现了不对劲。
“有个戴帽子的男人同样来过超市。”
得益于那些人帮忙打掩护的经验,祝长生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个是组织的人,那种感觉只可能是组织的人。
“他背着吉他包,就站在门口,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戴帽子,吉他包……这个描述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能描述一下他吗?”夏渔拿出随身携带的中性笔和工作本,“我试着画一画。”
她刚想抬起手,肩膀处落下重量,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似的,令她毛骨悚然。
这不是白天吗?见鬼了?
一顶帽子被人按在她的头顶,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处,一道略带磁性的男声响起:“为什么不亲自问问我呢?渔妹。”
夏渔放下心来,有温度,不是鬼。她微微侧了侧脑袋,用余光看到一头金毛。
这时,祝长生开口了:“就是他。”
意料之中,那个描述就是裴晏初本人。
夏渔用手肘往后狠狠击打他:“你能不能起开,很重。”
裴晏初比许燕洄会看眼色多了,他退后,躲开攻击:“渔妹,用完就丢可不是你这样的,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喊我送饭呢,还是说小声对你说了什么吗?”
“那你能跟我说说,那个老爷子是谁?他为什么要叫我哥去?”
“什么老爷子?什么你哥?”
夏渔失望不已:“你就不能像许燕洄那样什么都说吗?”
“现在是我们两人的独处时间,能不能别提到那个晦气玩意儿?”裴晏初又靠了过去,长发垂落,落在夏渔的胸前,“许老二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了?”
听到他们的交谈,祝长生看向夏渔的目光里充满了警惕。失策了,他居然仅仅因为她是夏家夫妻的女儿就轻易相信她,好人的后代不一定还是后人,说不定那些话都是她来试探他。
他起身,迅速跑路。
“等等。”
夏渔还没问完呢,她想追上去,但被裴晏初抓住了手腕:“渔妹,你不是在找我吗?我都在这儿了,你怎么就无动于衷。”
“还没轮到你的戏份。”
一个一个来,她先把祝长生的秘密全都挖出来,再来处理裴晏初。
夏渔强硬地掰开他的手:“等会再找你。”
祝长生跑得快,但他好歹上了年纪,而且夏渔比他更快。很快她就追上他,她把他拦在小巷里,说:“你别跑,我是好人。”
祝长生不是很信:“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追着我跑?”
他转身就要爬墙。
“我知道小七是谁,也知道她埋在哪里。”夏渔连忙叫住他,“作为交换,我想知道顾丹铮的事情。”
祝长生停下动作,这个诱惑力太大了,他根本无法拒绝:“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姗姗来迟的裴晏初慢条斯理地取下他的吉他包,他笑盈盈地说:“多谢你了,渔妹。”
夏渔:“?”
谢她什么?
祝长生明白自己又被骗了,他们想处理掉自己,因为他曾经帮她做事。
但是他不能死,他没有祭拜她,他还不能死。
求生欲爆发,祝长生三两下就翻过墙跑走了。
夏渔同样以为裴晏初要杀人,问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进行,但人不能死了。她没有追上去,而是负责拦住裴晏初。
根据祝长生的说法,裴晏初和这起案子有关,不管怎么说,先把裴晏初关起来吧。
她拿出手铐拷在裴晏初的手上:“非法持有枪支,跟我走……?你……?”
裴晏初从吉他包里掏出一大把玫瑰花,他眨了眨眼:“渔妹,你在说什么?”
不是,谁家坏人出门不带枪带一包的玫瑰花?
“我们太久没见了,我只是想让你对我印象更深刻一些。”裴晏初晃了晃手铐,“没想到渔妹你这么热情,居然想对我做这种事。也不是不可以,我要不要换身衣服?”
你小子,居然敢耍她?
气上心头的夏渔把裴晏初摁在地上殴打,捶打中她碰到了他的右边肩膀,听到了他的闷哼声。
夏渔想起来关于他的设定,她跨坐在他身上。和许燕洄不同,他穿着两件套,夏渔用脚踩着他的另一只手,单手脱掉他的外套,然后扯下他内里的衬衫。
果然,她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了一个弹孔。除此之外,他的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看来他们杀手都是这样。
有几处好像是新添的,她用手摸了摸,居然还能摸到一点点血。
“你这又是去杀谁了?”夏渔虚心求问,“还是说你被谁打了?”
裴晏初动了动手,被她踩着他完全无法动作,他只好躺平不再挣扎,但嘴上还是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二世祖,渔妹你为什么总觉得我是坏人呢?”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夏渔拍拍他的胸膛:“普通人身上会有这么多伤口?”
“我喜欢玩极限游戏,这是我作死造成的。”
“你之前不是还拿枪指着傅队,也承认了叶警官她们是你杀的,怎么现在又搁我这儿装傻充愣了?”
裴晏初又不傻,前车之鉴告诉他在她面前不要讨论关于自家的事情,否则很容易把自己送进去——她的好奇心真的太旺盛了,只要解答了她的一个问题,后续就会迎来更多问题,稍不注意就会让她知道一些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