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琢舟略微转过头:“为什么?”
“宁川娱乐公司不久前被举报涉税违法,并且,”裴彻停顿一下,沉声说,“上周五,宁川董事长深夜吊死在办公室,现在正在侦查,总部被警方封锁了。”
闵琢舟瞳孔蓦然颤动一瞬,眉心皱起:“你说什……”
“但你的经纪人唐琉被捕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她应该是参与了企业内部的非法避税。”
裴彻仿佛知道闵琢舟想问什么,提前截断了他的话。
非法避税。
一瞬间闵琢舟双手交扣得极紧,指尖几乎要陷到肉里——他千想万想,忘记唐琉的终极人生目标,言简意赅,就是“搞钱”两枚大字。
唐琉虽然和他是同班同学,但她大二的时候就申请辅修了经管课程,毕业后还自费学了注会,cpa六科全部低空飞过,从某种程度上是撞了大运——
所以她只能算是个介于入门和门外汉之间的金融大白,半路出家,稍有不慎就会踩线,若是再有人有心利用或者诱导,犯错误几乎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闵琢舟无奈地闭了下眼睛,启唇想要再问些什么,却没出声。
就如今他和裴彻的关系,就算后者愿意有问必答,他也未必能心平气和地听得下去。
“闵画呢?”
闵琢舟话锋一转,闵家全家都被控制,小崽肯定不可能在闵再铭那边,就只能跟着裴彻。
裴彻侧头看他,思忖闵琢舟或许还不知道闵画给他开直播声明的事情,应该也没来得及看自己手机上洪水一般的未读消息。
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也就是虚假举报亲哥的郭艾琳看到闵画的视频后肺都气炸了,曾经如潮涌来的支持与同情变成谩骂和质疑,她这段时间情绪已经崩溃过了几波。
闵琢舟在分局接受调查期间,郭艾琳不知道给那部怎么也拨不通的手机打了多少电话——实在联系不上,她就在裴氏大楼下徘徊,看起来有点神经质,不少人路过都绕道走。
出于安全的考虑,裴彻先把闵画送到了他爸那边。
裴御东自丧偶后便一直深居简出,平时就呆在山里的那一亩三分地,现在宁城动荡,也就他那个菜园子还算安全。
裴彻:“在我爸那边,等最近事情过去……”
闵琢舟立刻淡淡道:“不用了,我会过去接他。”
裴彻原本想说等这件事情过去,再把小崽接回来,但却被闵琢舟疏远又果决的一句话堵在唇边。
苍白的字眼如锋利的小刀片切割他柔软的舌尖,他只能无声将那种疼咽了下去。
“所以现在你准备带我去哪?”
闵琢舟认出这不是回他们住所的路。
“去吃饭……在分局应该吃不到什么。”
裴彻无声握紧方向盘,将那句“你昏迷这一天半滴水未进”藏了起来。
“吃饭”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个品质优良的幌子。
闵琢舟没拒绝,他不再搭话,无声转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车厢一片安静。
……
裴彻预约是专门做苏菜的餐馆,江浙菜系大都清鲜适口,对大病初愈的人来说负担相对小一点——
但闵琢舟上桌就要了两瓶酒。
纳帕赤霞珠,度数不算太高,但服务生刚端上来,裴彻就皱了眉头,以目光制止了他的动作。
裴彻看向闵琢舟,眉心并未舒展:“你知道你现在不适合喝酒吗?”
“不喝酒,我担心我这顿饭坐不到最后,就会忍不住离开。”
闵琢舟面容沉静,不顾服务生还在场,用一种客观的声音说出一句刻薄的话。
裴彻眸光暗了一瞬,他微微阖了下眸,默许服务生开了酒倒进醒酒器中。
三虾豆腐老鸭汤,红烧软兜狮子头。
一桌无论是价格还是味道都在天花板的菜上齐,闵琢舟却只顾着喝酒。
裴彻看着一桌几乎没怎么动的菜,忽地起身,一言不发地把他手上的酒杯夺了。
玻璃杯接触台面的声音清脆动人,闵琢舟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眸,一双略带酒意和攻击性的眸子和裴彻对视。
他并没有问裴彻为什么放他的酒杯,而是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给他说的。
裴彻略微绷紧了身子,他就像是一个明知道自己还没有复习好却被迫要上考场的优等生,被闵琢舟的目光扎得如芒在背。
然而就算是零分的卷子,时间到了也必然会被收走,他抿了下唇,声线紧绷:“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闵琢舟用舌尖卷起含着的红酒,润了下自己的牙尖。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裴彻看了一会儿,笑了。
“不好,我这些天每时每刻都过得不好,你满意了吗?”
不知道是醉色还是真心,闵琢舟眼尾红了。
他给过裴彻很多机会。
直到上一刻上一秒上一瞬间,他还在不死心地、试探着给裴彻机会。
冷静下来的闵琢舟也曾想过,裴彻或许会在一个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告诉他一点零星的真相。
可结果就是把失望再涂深一层。
原来即使有酒精的加持,他也不能把这顿饭完整地吃下去。
下一刻,闵琢舟霍然站起身,不顾身体极细微地摇晃了一下,径直往包厢外走。
裴彻立马起身想要去跟,却被闵琢舟喝令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