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的特聘法务名叫沈卓,是五院四系的名牌博士,之前运作的都是上亿项目的法律事务,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负责加急拟定自家老板的婚后财产分割协议——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是个上亿的大项目。
因为他们家老板疯了。
沈卓不知道裴彻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才能做出把自己所有的私人股份全部赠予闵琢舟的决定。
更离谱的是,这样慷慨到没边儿的赠予并没有摊开在明面上。
如果闵琢舟不一字一句地把眼前这厚厚一沓的协议合同读完,很有可能发现不了裴彻将自己“所有”的股份转为了替他“代持”。
君心难测,倘若有朝一日裴彻反应过来后悔,遭殃得还是自己。
沈卓暗戳戳地想着自己的未来,他实在不希望成为卷入老板恩爱情仇的炮灰,于是决定再挣扎一次。
目光在裴彻和闵琢舟之间逡巡了片刻,沈卓一扶眼镜,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一声:
“关于协议之中的条款,闵先生是否浏览过了……如果有哪些不懂,我可以挑‘重点’的给您解释一下。”
闵琢舟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瑕疵,他抬眸看向沈卓,嘴角笑容的角度几乎是外交官式,平静又温和:
“不用麻烦了,直接签吧。”
爱美之心人皆有,沈卓的视线和闵琢舟对视时,也不能免俗地愣了一下,他的心脏莫名漏跳了几拍,掌心无端发热。
但很快,闵琢舟高领毛衣下那半隐半露的暧昧红痕就刺进了沈卓的眼睛里,他连忙回过神来,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滑了一下:“您真的不再看看吗?”
“不用,其实不用这么麻烦,”闵琢舟了无痕迹地用手指把毛衣往上勾了一下,轻声说,“协议只是离婚程序的一部分,民政局五点半下班,我不想在这个环节浪费时间。”
沈卓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闵琢舟的意思是这则协议无论怎样拟定他都可以接受,让他净身出户也无所谓——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本来就该是那样。
但是有没有可能……这合同签了以后净身出户的另有其人呢?
沈卓舌头无助地在口腔里打转几圈,挤出一丝不尴不尬的微笑。
不怕奇葩多,就怕奇葩凑一窝……此话诚不欺我。
沈卓默默在内心吐槽,一边觉得自己撞上了两朵成双入对的奇葩,一边觉得自己的远大前途大概要折在这里。
几经犹豫,沈律秉持着自身的职业素养,再次扶了下自己本没有下滑的眼镜,仍不死心地试图提醒:“但是……”
话音未落,他就收到了来自裴彻的一记眼刀。
裴彻虽然年轻,但是在裴氏里威压卓绝,他身上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厉和矜傲,是个只要稍微动动眼皮就会让身边人噤若寒蝉的合格董事长。
沈卓无声缩了下肩膀,将自己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既然双方都态度坚决,沈卓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清官非断家务事”,于是站正了一些,摆出了一副名律的专业姿态,翻到协议末尾指出了位置:“那如果双方都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在协议上签字了。”
油墨顺着精细的滚珠零件划过纸页,两个名字一上一下摞在一起。
正规的离婚协议均需在登记处签署,裴彻和闵琢舟签的这份更像是一种“商业协定”,但因为双方自愿并有律师和公证人在场,形式合规,所以也具备财产分割的法律效应。
闵琢舟盯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用视线一笔一画地描摹其上的名字。
沉默片刻后,他率先起身离开。
“停车场等你。”
在路过裴彻身边的时候,他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直到走出裴氏的董事长办公室,拐进空无一人的公共电梯,闵琢舟的表情才裂开一丝缝隙。
就像是好不容易才修复完好的皮囊再次迸开了伤口,一个小小的裂隙崩开,露出其下浓黑的皲裂。
此时闵琢舟浑身都疼,握着离婚材料的手在微微颤抖,身体也不能完全站直站稳。
他的疼来源于过于激烈的性事,也因为离婚前还要来这么一遭的狼狈。
“分手炮”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太过抽象,就像是一场临走之前也要惩罚他的、极致的羞辱。
可他避无可避,只能委身于裴彻身下。
魏长钧用在他身上的东西是那些境外场子里的零号常用的调教药,药效非常烈,普通人很难承受那个。
闵琢舟不知道自己那个样子被裴彻看了多久,再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记忆非常模糊,但浑身的伤却异常刺眼……并非是裴彻有那方面的恶癖,更多时候是他毫无理智、带着哭腔央求的主动。
这件事情简直不能细想,一想起就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刺穿他的神经。
或许是是因为走神,闵琢舟走出电梯间时后腿忽然软了一下,向前栽倒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想伸手撑住墙,却踉踉跄跄地扑入一个人的怀里。
裴彻惯用的男士香水混着清冽的冬日寒意闯进他的鼻梢,闵琢舟略微抬起头,看着他用一种很深很沉、说不出有何意味也说不出有何情感的眼神看他。
是一副以假乱真的情深。
“为什么不坐直达,那边快一些。”
裴彻只盯着闵琢舟那双清泠泠的眸子看了一眼,随后便仓促地垂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