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虽然把大多数人调到了另一个现场,但还是留了两位警员作为安保力量——刚刚这两位警员均在一个偏僻的楼道口被人找到,脖颈上有针孔残留的痕迹,推测是被注射了迷药。
便衣警察,却那么精准地被“投毒”了。
这其中还有大事要查,但云揭没有意图让病房中的两人牵扯更深。
他目光复杂地在他们之间逡巡片刻,轻声说明情况:“刚刚那个护工推来的小车上有一针高浓度的氯化钾,那是致死量,这种针剂一旦静推入人体,无论是谁都回天乏力。”
闵琢舟闻声微微睁大眼睛,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原来演片子的时候涉及过有关题材的相关知识,知道国内外执行死刑时常用的药物就包括氯化钾——高剂量的钾离子会破坏人体的电子平衡,导致心脏停搏和猝死。
如果不是他恰好在,如果不是云揭发现异状后支援来得及时……
以裴彻现在这种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重伤状态,那个假护工要想给他打一针,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凉意如毒蛇攀附他的背脊,引得闵琢舟微微颤栗。他目光仓皇转向病床之上,凝视着因为一针镇定而被迫进入睡眠状态下的裴彻。
直到观察到他胸膛的微弱起伏,闵琢舟满身绷紧的神经才倏然散开,如弦满弓张到极致,一下卸了力。
“是你救了他,闵先生。”
云揭同样呼出一口气,墨玉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与他气质不符的后怕,那是他对生命的敬重与惶恐。
闵琢舟却是失语,无力再说话,也没任何回应。
如果裴彻没在那场爆炸中受伤,也不会遭此一劫。这其中究竟谁救了谁、谁害了谁,从一开始就注定成为一团纠葛至深的乱麻,难解难分。
云揭也沉默下来,某一瞬间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又被催命般的电话打断,仓促告别后,他转身大步走出屋内。
病房里一时只剩下了两人。
空气中仍然漂浮着熟悉的柏木香气,窗外能隐隐看见黑夜编织繁星,一切看起来和过去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是劫后余生。
闵琢舟一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往病床那个方向看,他眉梢微微皱紧,似是嫌自己坐的沙发离病床太远。
下一刻他就把手上的输液针给拔了。
回流的血液从细小的针孔处溢出,在他白皙清瘦的手背上溅出几道血痕。
闵琢舟缓缓走到裴彻面前,用视线描摹他面庞的线条,看他在睡梦中仍然不安蹙紧的眉心。
他将手伸进口袋里,把那枚硬盘压在裴彻的枕头底下藏好。
一阵沉默过后,他忽然俯下身,在裴彻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堂堂正正地爱我。”
第86章 窗纸薄如蝉翼
“这个硬盘从哪来的?”
病房门倏地被由外向内掀开,云揭提着电脑包推门而入,他大步走到病床前,语气比平常还要严肃。
裴彻靠在病床之上,在仅剩一人的病房之中逆光而坐,闻声目光转过来:
“琢舟他昨天晚上压在我枕下的,早上不是说过一次,你……怎么了?”
云揭在听见“琢舟”的时候,紧绷的面部肌肉没有任何舒展的迹象,表情反而更复杂了。
窗外浅淡的光线给他原本清冷的五官勾勒了个柔边,但于事无补,凝重的神色将这个男人的气质衬托得更加锐利。
裴彻和他四目相对,打量着他的神色,眉心缓缓蹙紧,启唇问:“这里面有什么?”
云揭一时没办法形容,用双指揉按鼻翼两侧,随后他一语不发地把随身携带的电脑包拉开,拿出笔记本将硬盘插到侧面的接口处。
性能良好的电脑快速读取了硬盘信息,一个磁盘形状的图标跳在了桌面上。
裴彻将视线转到电脑桌面上,又回落在云揭的身上,看他不似平常云淡风轻的神情,无声眯了下眼睛。
今早他醒来,房间内再无闵琢舟的身影,他只好捧着那枚在枕边发现的硬盘出神,又正好被推门进来的云揭撞见。
虽然这东西十有八九是闵琢舟放在裴彻枕边的,但为了保险起见,云揭还是把它收走拿到技侦那边做检查。
谁知一检查就是一上午。
云揭按动触控板,将那个承载了巨大信息的文件夹打开,先调出了几个标红的文件,把电脑往裴彻面前一推:“你自己看。”
裴彻接过来,没看两秒,神色忽然变了。
云揭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硬盘内容并非空穴来风,很多数据都和你上回从魏家拷贝到的信息有重合。”
裴彻闻声,放在触控板上的手指抖动一下,眼瞳中尽是不可置信。
“这里面甚至有经侦那边一直需要的关键数据,而且非常完整,包含了大量海外数据,”云揭语气中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这简直是一份能把魏家钉在死刑柱上的犯罪名单。”
裴彻霎时失语。
窗外院墙檐下忽地惊起几只春雀,扑棱翅膀的声响透窗而来,远方天边淡淡晕出一抹淡青色,似是行将落雨的征兆。
云揭闭了下因为彻夜干熬而通红的眼睛,手指敲了敲桌面,声音没有半分轻松,问:“所以他为什么会有这个硬盘,这是谁给他的,现在他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