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问:“你说什么?”
闵琢舟的回答是凑上前,捧住对方的脸,俯下身蜻蜓点水地在他额前触碰一下。
那是一个完全不带任何欲望和绮念的吻,更像个心照不宣的契约。
“我没办法拒绝一个为了救我差点死了两次的人。”
裴彻眼中刚燃起的微光忽然消散了一半。
此时此刻,就算在这里向闵琢舟提出祈求的人不是他,或者那份祈求不是“别再离开”,他都会因为两次舍生忘死的“救命之恩”答应——无论是谁,无论任何事情。
得偿所愿,裴彻却没有半分的如释重负,他抬眼和闵琢舟对视,看他眸光平淡得如烧开后又晾凉的温水,某一瞬间的裴彻有种被看穿的狼狈,只好仓促而潦草地移开视线。
闵琢舟:“我能给的只有这么多。”
那声音轻得如同无奈的叹息,不知在说给谁听。
后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裴彻也没回那比普通病床贵几十倍的多功能床上躺着,两人就各自躺在套间卧房的大床一角,连呼吸都刻意放低。
不知是不是麻药劲儿过了,裴彻受伤的那半条胳膊疼得磨人,他一直没睡,强忍着辗转的冲动,视线静悄悄地落在闵琢舟清瘦的略微起伏的背脊上,似有几分挣扎。
时光的指针在黑夜中颤颤巍巍地轮转,他最终还是伸出自己那只没伤的手臂,挖宝似的将睡着的闵琢舟揽进自己怀里。
“那天你说我们回不去了……那我们就不回去了,好不好?过去太辛苦了。”
黑暗中,回答他的只有怀中平稳而规律的呼吸声。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声音原本轻得如同呓语,怀中淡然起伏的呼吸却停止了一瞬。
第95章 皮肤饥渴
卧室窗外,静夜沉沉。
那句询问最终没有得到回应,怀中人呼吸的停顿转瞬即逝,快得像是裴彻一刹那的幻觉。
裴彻的视线温吞又固执的落在闵琢舟起伏的身体上,良久,无声屏住的鼻息才渐渐松开,他极轻地从胸腔中呼出一口气,说服自己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好吧……琢舟,晚安。”
黑夜如涨潮般将紧紧相贴的两人淹没浸透,伤口的一轮阵痛过去,迟顿的困意无声攀上裴彻的神经。他眼皮沉下去,呼吸逐渐变得迟缓而均匀,表情宁静得如坠酣甜的深梦。
直到卧室内钟表的时针“滴滴答答”将将转满一圈,一直背对着裴彻的闵琢舟才翻过身来,他像是一尾被云朵拖住的矜持游鱼,动作轻盈得只有极其细微的声响。
黑暗之中,他不错眼珠地盯着面前这个熟睡的人看了一会儿,确认裴彻现在的姿势不会牵动受伤的手臂,才伸出手臂回搂在他的腰侧。
闵琢舟浓长的睫毛下匿着一双清醒又宁静的瞳子,眸底浮动着一点微光。
沉默片刻,他喉咙轻微地上下一滑,也无声闭上了眼睛:“晚安。”
……
第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没能穿透遮光性极佳的窗帘,床上的两人谁也没想起定闹钟,都极其罕见地睡过了点。
一早前来寻访的云揭按了几次铃都没等到回应,担心裴彻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就从护士长那里要来了病房的门禁卡。
“咔哒”一声,高级病房的门被由外向内地推开,他缓步走进来,脸上的神色在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之时越发凝重。
不在?
是裴彻闲心大起在清晨出门散步,还是魏家尚未来得及清除的漏网之鱼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云揭心绪仿佛被利器一刺,习惯性地开始用最坏的结果来推测现在的情况,他微微蹙起眉,眯起眼睛谨慎地环视病房周遭。
然而当他轻手轻脚推开套间内的卧室门时,脸上的戒备变成了茫然。
卧室内,厚重的布帘几乎遮住了窗外的所有阳光,只有一线晨曦从缝隙间流泻而下,在床上波荡出一条光的河流。
宽阔的床面上,被子堆压出凌乱的褶皱,而细微起伏的被子轮廓勾勒出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形,闵琢舟无意识地蜷缩在裴彻没受伤的臂弯之中,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他听见推开门的声音,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而裴彻似乎是觉察到了怀里人的不安与挣动,闭着眼睛地低头凑过去,温柔又熟练地在他的发梢落下一吻。
眼睁睁目睹一切的云揭:“…………”
那个瞬间他的眼神简直不可形容,但好在云警官是个脱离情海、一心把工作当终身伴侣的人,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景象受到暴击,相反那颗警惕高悬的心平缓落地,安心落意地轻舒一口气。
云揭的表情恢复到惯常的冷静平淡,他意识到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不合时宜的事情,于是咽下自己通宵达旦调查出来的事件进展,正准备深藏功与名地转身离开,却被身后发出的声音叫住了——
“谁?”
闵琢舟对周遭环境非常敏感,就连细微地呼吸变动也能使他惊醒,他睁开眼睛后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警惕地从喉咙中吐出一个音节。
云揭将身子默默地转了回来,看向他,不尴不尬地打了声招呼:“是我,我按铃没有人应,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闵琢舟认出是谁后,脸上出现了和刚刚云揭同款的茫然神色。
云揭表情微妙和他对视,忽然看见了闵琢舟明显被反复蹂躏后的嘴唇,他脸上冷瓷般的平静忽然裂开,想要出口的话被忘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