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裴彻单手将闵琢舟的两只手腕并在一起握着,想要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重新占领上位的时候,却倏然牵动了右臂的伤口。
尽管裴彻硬生生地吞下了那声吃痛,原本动摇的闵琢舟却依然回过神来,他眼眸中掠过一丝慌张,撑着裴彻胸膛从他密密麻麻的吻中逃脱出来。
闵琢舟一捋自己凌乱的头发,挣扎着从裴彻身上坐起,手指摸了摸自己被吮得红肿而湿润的嘴唇。
他身上原本严丝合缝扣好的衬衫已经被扯得半开,优美的眼尾微微挑起,眼眶泛着淡淡红色。
“说了再等等……我就不该由着你胡闹,”闵琢舟低叹一口气,视线掠过裴彻缠着绷带的右臂,轻轻抚上去,“医生说一旦伤口二次撕裂,很有可能留下永久的肌腱伤。”
裴彻无声看他,目光近乎哀怨。
“好好恢复才是正经事,”闵琢舟伸手拢住裴彻眼睛,感觉到他如扇的睫毛轻轻剐蹭过掌心,无奈道,“一天天脑袋里都装的什么?”
裴彻伸手把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拿下来,放在唇边啄了一口。
“好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黏糊。”
闵琢舟莫名想到过去五年里的裴彻,认真思考原本那个不轻易动情并且永远口是心非的裴先生怎么进化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以前”对于裴彻来说是个难以迈过的禁忌,当他听见闵琢舟提起的时候,瞳仁微微一缩,眼中流光如被水冲刷,浮起了一层悲伤的冷雾。
“琢舟。”他声音沙哑而艰涩。
“嗯?”闵琢舟垂眸看他,目光缱绻而温存。
裴彻忽然撑着身子坐起来,紧紧地抱住眼前的人:“对不起。”
“怎么了?”
闵琢舟回问,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踩了两人之间互不做声才堪堪维持住的平衡。
“过去我做的真的很差劲——”
裴彻声音全部缠入两人交错的呼吸之中,刚刚那只知道凶戾掠夺的兽忽然小心翼翼地翻开肚皮,露出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低声倾诉着:
“每每想起你我共度的五年,我总会感到无比怀念,但又非常恼火……我快想你想疯了,又觉得过去的我配不上那么好的你。其实现在也是,现在的我也配不上……我总觉得你会离开,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所以我恨不得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睁着眼睛,永远确认你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我好像……可我好像改不了,怎么办?”
裴彻从来不是多话的人,却有无尽的歉意想对眼前的人说。
闵琢舟最初没有说话,他安静地任裴彻抱着,直到笼在他身上的高大身影开始微微颤抖,显露出一点瑟缩的端倪,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改不了,那就不改了。”
一双唇沉实触碰,闵琢舟主动过去咬了下裴彻唇间一点微翘的唇珠。
裴彻整个人都愣住了。
闵琢舟:“我们曾经试过一次,那个时候你告诉我是‘认真的’,对我说‘会一直在’……事到如今,我相信前一句你没有骗我,而后一句,因为种种不可抗的因素,你没有做到,我也没再坚持。”
裴彻闻声骤然握住闵琢舟的手,他紧紧不放,反复揉按,生怕再被撇开:“对不起……琢舟,对不起,这种事永远不会再有,我想你保证,真的,再有一次,你就把我也沉江。”
耳畔传来裴彻慌乱又滞涩的道歉声音,闵琢舟眼睫颤了颤,忽然笑了一下,那抹笑轻如雪泥鸿爪,却又平和至深。
他盯着眼前之人看了又看,开口:“沉江做什么,让你和水里那位再续前缘吗?我没那么大度。”
裴彻脸上掠过一瞬空白,他不计后果脱地口而出,此时反应过来后满眼无措,艰涩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什么都这么当真,”闵琢舟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云淡风轻地将那句话揭了过去,“裴先生,你以后是要吃亏的。”
他重新接上自己刚刚未竟的话:“我曾经试过一次,失败了,并且结果比我预想得更坏,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太多过去二十余年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决定再试一次,和你一起。”
闵琢舟停顿一下,补充说:“因为爱人的人应该得到被人爱的优待。”
“……”
那一瞬间,裴彻周身如同过电,自骨骼至血脉连同神经末梢勾连的指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听见自己疯狂跳动的心音。
闵琢舟莫名觉得嘴唇灼热,仿佛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被滚烫的心血熨过,经唇齿吐露,灼烧出一段暧昧的潮湿。
下一刻他气息一顿,看见裴彻眼眶竟然红了。
“这么难过吗,”闵琢舟颇为无奈地摇了下头,反手拍拍他的肩,低声哄,“裴先生,你的骄傲矜持高冷体面呢?”
裴彻直接将头埋在对方怀中,不让闵琢舟再见一丝泪色。
“哦,藏起来我就看不见了是吧,”闵琢舟揉乱他后脑的发丝,半开玩笑道,“要不要给你颁一个‘最佳掩耳盗铃奖’?”
裴彻闷在他怀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闵琢舟轻声说了句“腻歪”,随后环住裴彻的腰,任他紧紧抱着。
窗外的雨势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夜雨春风,满园花树翩跹飘零,裹着湿润水光的淡色花瓣在风雨中飞扬、卷袭、寂寞相拥又翩然落地,只剩最后两片花瓣纠缠着冲出层叠雨雾,顺着云影徘徊透出的依稀月色,施施然飘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