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打听什么?这里头可没人比我知道得多了。”
那双看起来像是一个月没洗的手让江从道一阵反感,用力一扯挣脱出来,毫不避讳地掏出兜里的纸巾擦了擦。
“无脚鸟。”
他将纸巾折好了塞回衣兜:
“告诉我到哪能找到他们。”
光头男一听,眼一闭,手一拍,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要问那鸟儿,哥给你打包票,出了门就找不到别人。”
说罢他脸色又一变,难为情般说:
“你既然是问这鸟,肯定也知道,我得来点消息不容易,差点人头落地......”
江从道没耐心在这听他卖关子,摘掉手套,干脆道:
“多少?”
光头男见这是个爽利人,咧嘴一笑:
“一口价,半个月。”
问个路要五分钟,问关于坏鸟的事就要半个月,不知翻了多少倍。但事已至此,半个月要能换来些有用的信息倒也划算。江从道付了时间,光头男便支起个写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招呼江从道离得近些。
“其实吧,你要问细处,我还真说不上来,但你要哪能找着,这我知道。”
“少废话。”
“好好好,”光头煞有介事地拿起块硬纸板子挡在嘴边,像是怕被人听了去:“酒吧对过那街上,正中间有一门,沿门口的楼梯一直往下走,别拐弯,就能找着鸟窝。”
江从道似是不大信:
“要是没有呢?”
“嗐,您当这什么地方,在这干生意的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到处诓骗的早给一枪子儿崩了,你以为来到这儿的都是什么人?不是什么善茬。”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连着江从道一并骂了,又赶紧找补:
“瞧我说快了,您长得板正,跟那些人不一样。”
江从道没那个功夫在这听他贫嘴,抬脚就要走,却感觉领口一紧,被人用力向后一掼,紧随其后便是一声吆喝:
“在这儿呢!”
声音直冲房顶,在空旷的地下集市散播开来,尖利的男声混着回音显出几分诡异,而周遭摊贩却兴奋起来,甚至有几个直接朝着这边跑来,手里还拿着刀枪。
事发突然,江从道本能地反身肘击,提膝一顶从光头的束缚中逃脱,快步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整个地下集市转眼间成为追逐猎物的狩猎场,嘶吼咆哮的野兽伸出利爪,而被围在其中的猎物在劫难逃。
“胳膊腿儿嚼劲指定好,卖个好价钱。”
“你别想,这货色分了可惜,不如囫囵个的卖到富人区去。”
看热闹的人说说笑笑,如同林中凶兽的眼神一道道射过来,已然将江从道视为了囊中之物。
“跑快点啊,被抓住了就惨喽。”
“别把人吓死了,死了不好卖啦!”
只顾着往前跑的江从道顷刻间掀翻了数十个摊位,眼看着离出口处的甬道越来越近,脚下却猛地一沉,一根埋在地下的麻绳刹那间绷紧,拦住了他的去路。
身体忽地滞空,随后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速度太快,他甚至能听见掠过耳边的风声。地面并不平整,肉眼可见散落的石块,剧烈的撞击之后是蔓延整个背部的钝痛,像是生生被人拍断了骨头。
追逐的人已经赶了上来,江从道一只胳膊支撑着身体,另一手掏出了枪。
这把枪自他买来后从未对人开过,大多都是当作对峙的筹码,只偶尔放两个空枪吓唬吓唬人,而眼下已然到了非开枪不可的时候,握着枪柄的手指紧得发白,枪身几不可见地颤抖。
擦伤的眉骨渗出鲜血,沿着皮肤缓缓向下流动,鲜红的液体染湿睫毛,循着纹路渗入眼角。
江从道:“别过来......”
没有人会将这句话当一回事,江从道就如同一只负伤的笼中困兽,于狩猎的人来说,可怜而诱人。
绳索,尖刀,枪支,泛着冷光将他包围,江从道心里清楚,如果继续这么趴在地上,那他早晚要成为黑市中央那个巨大铁笼里的一员。
离他最近的男人阴笑着举起了枪,枪口中填着一支药剂,那兴许是一针麻醉,江从道来不及再多想,当即扣下扳机——
砰————
子弹出膛,打穿麻醉枪穿过男人的手臂,带出一道血线,江从道腰腹发力,将挡在跟前的两人踹倒,猛地从地上弹起——
刀光划过,险险削去几根发丝,银色的光刃在瞳孔中映出形状,江从道向后撤身躲过一击,背后却一凉,他无处可避,任凭刀尖陷入更深处,手中的枪在回身时打了个旋,江从道手握枪口,枪柄直击那个人的太阳穴。
通往甬道的方向终于在这一番出其不意的反击后闪出一条道,江从道一秒不敢耽误,尽管背后的衣料已经被血浸染了大片,但这是他唯一求生的机会。
“别让那小子跑了!”
“开枪啊,咋都愣着啊?”
方才那群人都自觉地远离了这里,不明情况的一两个还想上前去追,但很快又被人拉了回去。
“老胡头来了,闪开点。”
只见入口处立着一人,手里端着一把自动步枪,俨然是那看门的长胡子男人。
连续射出的子弹追着人跑,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嵌入墙体,激起尘土,刹那间墙上便出现一连串的弹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