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钱不算施舍。”林清樾将目光从渐渐隐于人群的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上收回,“她们这般的人,也不用靠施舍,早晚能过上想要的日子。”
“我这只算一点小小敬意吧。”
“嗯。”
梁映明白。
她是喜欢妇人身上所展露的,在逆境里也依旧坚守的美好品质。
她向来如此。
梁映却不知道这样青睐的目光何时能落到他的身上。
或许永远不会。
“怎么了?”
林清樾往前走了两步,才察觉到梁映没有跟上。逆着光的脸,模糊了容色,梁映眯着眼只看到轮廓都发着光的身形,向他重新走近。
“累了?那我们走慢点吧。”
光影交错时,总是容易让人混淆距离。
两人就这么又慢悠悠地顾着伤势,又顾着来路的风景走了一会儿,到了寺门口时,瞿正阳几个打头阵的都已经求完平安符出来了。
“怎么才到啊?”瞿正阳显然是等了林清樾有一会儿了,猴急地走上来低声道,“我们按计划行事,你拖住祝虞别教她察觉,我们几个去准备东西。”
林清樾点点头,示意放心,瞿正阳这才带着关道宁和衙内加快脚步离开。
“咦?瞿正阳呢?刚刚还让我帮他采枝叶的。”祝虞手上抓着两三根绿枝条,找了一圈没看到瞿正阳,反而看到了林清樾。
“噢,人有三急,别管他了。”林清樾一带而过,迎上祝虞将人要踏出寺外的脚往回带。
“这寺中你都求过了吗?”
“求了平安和学业。”
“没求姻缘吗?”
“!这里求什么姻缘?再说我也用不着……”
“不好说,万一灵验呢。”
林清樾拉着祝虞踏进佛殿,转头发现梁映没有跟上,又挥了挥手示意。
梁映瞥了一眼佛殿宝相庄严的佛像,摇了摇头。
就算真有佛祖。
以他的六根不净,求了也是白求。
差不多是林清樾带着祝虞摇第九次签,抽出一根上上签,瞿正阳才气喘着,出现在三人面前。
“走吧!看落日去!”
净业寺的落日一绝,记载在许多游记之中。
但要论最佳的赏景之处,还得长在扶风县本地的瞿正阳最清楚。
不过就在玄英斋跟着瞿正阳往偏僻山路上爬了快半个时辰,还没见到最佳赏景处时,大家不免多了些嘀咕。
“这里荒草丛生的,别是走错路了。”
“怎么会?!我小时经常爬上来玩,最是熟悉不过了!你们再坚持一下,连带伤的梁映都没喊累呢!”
哪能一样嘛!
他们包里都藏着东西呢。
梁映因为是伤员不用拿,斋长要照看梁映,顺带吸引祝虞注意,也没拿,自然是轻松!
“真的快到了!我发誓,景色绝对一绝,让你不虚此行!”
一路上都不知道听瞿正阳这样‘假报敌情’多少次,众人耳朵都要磨出茧了。
以至于瞿正阳又一次喊,“到了到了!”时,根本无人理睬。
直到所有人都踏上这个山峰的最后一个拐点。
橘红色的光豁然跃进眼帘。
他们被刺得眼睛一闭,缓了一下再睁开,这才看到展现在他们眼前的,被晖光浸染的浩瀚人间。
山峦叠嶂,悠远绵长。
落日熔金,气吞山河。
偶然惊起的一片飞鸟,像是载着他们的神魂将这广阔天地一起游尽、看尽,最后装进了他们的心胸。
总说要保家卫国,守寸土山河。
往日对一心读书的学子来说这只是单薄的几个墨字,但与这一刻,一切化成了具象。
这便是,他们愿意为之献身捍卫的壮丽山河。
“好美。”
登得最慢的祝虞也终于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还可以更美。”站在祝虞身边的林清樾忽然道。
祝虞莫名,却在下一刻看到一路背着书箱的瞿正阳,难得羞赧地走到她的面前,把书箱的薄板抽开。
露出了里面一碗,他一路竭力保护下,不曾洒落一滴的汤面来。
“祝虞,生辰快乐。”
“祝虞,生辰快乐。”
关道宁从他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一画轴,轻轻展开,上面用笔端正地画着身穿彩衣收到仙桃的麻姑。
“祝虞,生辰快乐。”
高衙内拿出的一套笔墨纸砚。
剩下各个学子也各自把自己背了一路的生辰礼物拿了出来。因为瞿正阳这提议的突然,每个人只能尽力凑出一些自己觉得好的东西。
比如一个小荷包,一对护膝,又或是木雕小人。
礼物不算贵重,杂七杂八,很快就在祝虞面前堆了起来。
祝虞早在那一碗长寿面拿出来时便愣住。
她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今天斋中的大家有些奇怪,可她从没有想过,这么多人的奇怪是为了她一个人。
她从不知道,过生辰是这样的。
因为在家中,她是没有生辰的。
只有祝平会有。
在和祝平彻底闹掰后。
她以为她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