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怨他也好过不要他。
梁映可耻地动了心。
在宋焱的言传身教下,梁映才知道用来上妆的粉往唇上一撒,便能有个七八分虚弱惨白的模样。
再用热炭舀水一蒸,体温也能高得吓人。
趁着宋焱帮他去拿炭盆之际,梁映坐在平日用来正衣冠的铜镜之前,端详着自己被涂得过于苍白的唇色,又回过一丝理智的轻轻擦了擦。
之前在长衡他也病过,太过夸张,她会一眼识破的吧……
“你体格好,病了也不显,再擦一擦才更像。”
未阖紧的门扉,传来一声平静的建议。
梁映指尖一抖,座椅在低上因他陡然站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可他却一点不在意。
只因那日夜思及的身影就这么倚着门,静静地向他望来。
屋内摇曳烛光无法照亮她的面容,陷在忽明忽暗之中,让她显得那么不真切,好像只是梁映的一缕幻觉。
他连上前,都怕是惊扰。
却不想,她却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我还以为宋焱只是看着不靠谱,这种馊主意亏他想得出来。”
就像那日的决绝离开不曾发生,梁映怔怔看着那清隽的面容由远及近,直到在他呼吸几厘之处停了下来,温热的指腹抚过他唇,将上面沾染的妆粉温柔拭去。
梁映想他应该是真的病了。
竟把幻觉发作得如此栩栩如生。
“我这有药,不论真病假病,一粒就好,你要不要试试?”
他看着她从怀中摸索出一个木盒递了过来,眉眼之间的笑意几乎全是哄骗,可他没有犹豫,在递来的一瞬便打开木盒就把里面的药丸一口吞入。
那速度似乎让对方措手不及。
他看她微微一怔,盯着他翻滚咽下的喉咙:
“就这么吃了?你也不问问这是什么。”
可梁映才不在意这种小事。
他将取走药的掌心一翻,一丝空隙不留地缠在了她还未来得及收走的手腕之上。
“只要我吃了,你就不会走了,对吗?”
明明是他桎梏着她。
明明拥有着一步步归顺于他的权势地位。
可林清樾却从那幽沉的眼底看到了昔日倒在滂沱雨中,一无所有的少年影子。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少年不假思索的固执让林清樾失笑。
随即她眸光摇动,烛光之下琥珀般的眼瞳像是一坛窖藏已久的陈酒,氤氲着与天下同醉的酒气,拢住少年。
“那便试试吧,一月为期。”
“若你还这么想,那我也就什么都不要了,与你在一道。”
梁映心下一空。
这幻觉疯了。
再是不舍,梁映还是闭上了眼,试图找回理智。
可下一瞬,他掌心下被桎梏的手腕轻轻一翻,温热的肌肤摩挲过他的掌心,却不是逃离。
修长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过,挑起一层痒意后,竟坚定地挤压掉每一丝缝隙,紧紧与他的五指交相环扣。
梁映睁眼,望着不曾消失,还在他面前真真切切站着的清隽面庞。
他的心彻底乱了节奏。
第086章 终生花
宋焱带着炭盆回来的时候。
梁映正倚坐在桌案边, 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五指,眸光迷离幽深。脸上本教得有七分像的病态全然不见。不仅唇上的白粉被抹去,耳根和肤下还泛起一点殷红,显得人血气十足。
宋焱啧了一声, 放下炭盆。
忽然体会到了斋堂教谕面对不听话学子的无奈和烦躁。
“你这怎么骗得过她——”
“你说, 在一道是什么意思?”
两人话声撞在一道, 但显然对面力道更足。
“啊?”
那话意把宋焱撞得一懵, 睁着眼睛眨了几下之后, 他意识到不会空穴来风。
扭着头在梁映房里左右张望了一圈,没看到多余的人影,宋焱不禁走到梁映面前问。
“她来了?”
“你还没病, 她就来了?”
“现在一道,以后一道, 若是永远一道,那是不是只有三媒六聘的夫妻了?”
宋焱默了默。
怎么他前后离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失魂落魄的太子殿下这就开始准备新的太子妃了?
眼见他再不阻止,眼前的人就要想好聘礼礼单了,他忙道。
“她找你除了说在一道还说什么了?”
似是他打听得太多, 梁映斜睨一眼,满是戒备。
宋焱扯了扯唇角,意识到这事儿的严重性, 试图唤回对方的理智。
“我以为她是迟钝,所以才要你骗她现身。可她提前出现, 还说了这种话,这不明摆着是欲擒故纵的陷阱吗?”
“你可以不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但你最好一个字也不要信,给的东西也不要收……”
宋焱嘱咐的话忽然顿了顿, 舍房外似卷过一股凶猛秋风,枝叶声沙沙作响,将一丝笛音衬得不清不楚。
谁会没事大晚上在国子监吹笛?
宋焱刚觉蹊跷,耳边忽地炸开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