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太太默默的听了片刻,沉了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朱大太太忙换了一套说辞,糊弄着朱老太太道,“原是阿蓉的贴身大丫头,不知怎地,稀里糊涂的进府做了律哥儿屋里人。我正想着,这般不大合适,打算退了这丫头给阿蓉继续使唤呢。”
赵长卿一语诛心,“大舅奶奶这话就过了,我做大夫的人,荷花眉心已散,已非完璧,难道肚子里揣着律少爷的孩子再退回我家,那以后生下来是姓朱还是姓赵呢?”
不待朱大太太说什么,朱老太太将八十四的人了,半点不糊涂,这片刻间已明白了来龙去脉,抄起一个茶盅就摔到了朱大太太的脚下,怒斥,“我还没死,你就敢在我面前欺负到你妹妹的头上!待我闭了眼,你眼里还有谁!滚!”
朱大太太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脸上胀红说不出话。朱六太太忙劝,“老太太息怒……”
“你 们妯娌有说有笑,想必这好主意也有你的一份吧!”朱老太太厉声一句话,朱六太太也不敢说话了。还是赵长卿见朱老太太气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叫丫环取了静心丹 来,服侍着朱老太太服了一粒,温声劝道,“不过一个丫头的事,里头误会是有的,老祖宗别大动肝火,都是我们晚辈的不是。”
朱老太 太闭目长叹,道,“自你大舅爷出去做官,一晃将将四十年了,除了我去帝都住过一阵,他回边城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不多不少,只有八回。这些年,我身边所 伴的,就是你们这些孩子。你祖母是个心里有嘴里不会说的性子,我常说她笨,如今看来,这笨得人有笨的好处,起码子孙孝敬,比我这老婆子有后福。”
赵老太太也是头发花白的年纪了,见朱老太太伤感至此,不禁道,“母亲莫这样说,咱们都是母亲的儿女子孙呢。”
朱老太太叹道,“我在一日,你每月来看看我,这是咱们母女的情分。我若哪天不在了,你也不必再过来了。这个家,也就是这样了。”
“好了,都下去吧,我也累了。”
赵 长卿自幼就常来给朱老太太请安,虽说比不得朱铃她们守着的亲近,这些年,与朱老太太也很有些情分。朱老太太是怎样辛苦的为这个家族费尽心血,赵长卿是眼见 的,如今,朱老太太灰心至此,赵长卿亦是心下酸楚,含泪道,“老祖宗若是累了,不如去太爷别院住些日子,少来夫妻老来伴,彼此做个伴多好。老祖宗操心一辈 子,也够了。”嫡亲儿孙,都凉薄至此!但凡朱大太太有一丝敬重之心,就不该将这种事拿到朱老太太面前说呀。
握住赵长卿的手,朱老太太老泪纵横。
朱老太太当天就有些不大好,不过三五日便起不来身了,朱太爷也自别院赶回了家中,看过朱老太太后,朱太爷吩咐长子道,“把你二弟、三弟、五弟都叫回来。”
朱大舅爷脸色十分憔悴,道,“儿子这就去写信。”
朱六舅爷跟了朱大舅爷一道,与兄长出了屋去,低声商量,“大哥,孙辈的也都叫回来吧。”
朱大舅爷哽咽,“也好。”他不是那等不孝子,尤其对母亲,很有些感情。这次辞官回乡也是想好生尽孝的,却不想母亲被自己的老妻气得一病不起,这叫朱大舅爷如何心安。若不是看着底下儿孙,朱大舅爷掐死朱大太太的心都有了。
朱 大太太更是吓得不轻,她自恃帝都出身,娘家书香门第,兄弟子侄皆有官位,又一路随着丈夫显贵多年,的确有些看不上老家这些亲戚。就是对公婆,朱大太太说句 良心话,鲜少在公婆跟前立过规矩,自然少些敬重。可是,这跟把婆婆气死是两码事啊!这事若传出去,她也不必活着了。只是如此家里都在着急朱老太太的身子, 暂且顾不上她罢了。
与朱大太太一样心惊胆战还有朱六太太,这一位完全是想看热闹,结果热闹没瞧上,倒把自己折进去了。若别人家的 事,朱六太太还可能会劝着朱大太太些,偏生是事关赵家,当初因朱庄的事,赵长卿来闹了一场,朱六太太早嫌够了赵家!何况,在她眼里,赵家还是当年赵老太太 新寡,带着儿子上门求助几十两银子的赵家呢!如今赵勇不过做了百户,就这般不将朱家放在眼里,赵长卿一件小小丫头,便敢欺上门来将一门长辈骂得颜面全无! 这叫朱六太太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朱律与宜华有私,偷偷把人弄在外头养着,这事瞒不了人,也瞒不过人!朱大太太最是个帮亲不帮理的脾气,尤其宜华是赵蓉的贴 身丫头,朱大太太一把邪火烧到赵家头上!朱六太太知道了只有看赵家笑话的,却不想酿出这样的事端来!同朱老太太多年婆媳,朱六太太如何不知道婆婆的厉害, 当朱老太太点出她站干岸看热闹的事之时,朱六太太就知大事不妙,却再也料不到赵老太太因此事气到这番田地的!朱六太太既怕且悔,心事重重的,竟也跟着躺下 了。只是朱六舅爷如何能饶得了她,不要说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搀也要叫人把朱六太太搀去!
朱明堂也打发人去甘肃府叫备考秋闱的儿子叫回来,袁氏几人都在轮班照顾朱老太太,私下同丈夫叹道,“老祖宗年前还说等庆哥儿中了举家里好生热闹热闹呢。”
朱明堂叹,“我先时还预备着,待老祖宗九十上,家里得大办。”
袁氏眼圈儿微红,“也怪我,笨嘴拙舌,没好好劝解老祖宗……”心里到底怪朱大太太行事不谨,星点儿大的事就拿到老人家面前嚷嚷,这把年纪的人了,哪里还禁得起一场气。当然,还有自己的婆婆朱六太太……
事关长辈,朱明堂不好谈论,道,“别说这话,二姑妈每天过来,这把年纪了,别劳累了老人家,收拾几间上房请姑妈住下。”
“我早叫丫环收拾了屋子,二姑妈带着长卿住过来了。三姑妈也安排着住下了。不知道外嫁的三位姑妈回不回来?”
“先预备着吧。”
其实子孙们轮班也没什么用,朱太爷寸步不离的守着朱老太太,不过短短数日,朱太爷一头如漆黑发便熬得皓白如雪。便是有儿孙来劝朱太爷休息,朱太爷从不给他们好脸色看,悉数骂一顿撵出去。
袁氏私下央了赵长卿,“太爷也不比老太太小几岁,年轻人这么着尚吃不消,何况老人家。这么些儿孙,太爷就喜欢你了。长卿,你劝劝太爷,好歹歇一歇,真累着,咱们心里怎么能安呢。”
赵长卿道,“哪里用伯娘单独跟我说,我早劝过了。只是太爷要做的事,任谁都是劝不动的。太爷守着老太太,儿孙们在一畔,两个老人一起伺候就是了。”
袁氏忧心忡忡,“那也只得如此了。”
朱太爷依旧只喜欢赵长卿,他还时不时对赵长卿道,“人这一辈子,就是如此了。如这老婆子,一辈子操不完的心;如我,一辈子吃喝玩乐;都是如此。其实,儿孙们来不来都一样,老婆子一辈子爱操心,想必她是愿意见一见他们的。就不知他们愿不愿意见这老婆子了。”
朱大舅爷的心情可想而知,道,“父亲这话,儿子羞愧欲死。”
朱太爷摆摆手,“说这些套话做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当没听到就是。你们这些庸人,如何能明白我的话,我是跟长卿说的。”
赵长卿温声道,“这世间,也只有父母会这样剖心剖肺的对子女了吧。”
朱太爷笑,“即便剖出心肺来,也得看人家稀不稀罕。朱家在我与老婆子手上发扬光大,纵使死了,也不算没面目见列祖列宗了。老大老六,我与老婆子不在了,你们可撑得起朱家?”
朱大舅爷忙道,“儿子们尚需父亲母亲的教导。”
朱六舅爷劝道,“父亲,御医说只要好生保养,母亲定会大安的。”
朱太爷实在跟这两个儿子没共同语言。
大半个月后,满堂儿孙都到了,连带着重孙辈,一间屋子放不下,许多人排到了院里去。朱老太太与朱太爷十子五女,俱到了老太太床前,眼中含悲。
一剂千年人参的参汤灌下去,朱老太太在晨间醒来,望着这些儿女,朱老太太声音极轻,“养你们长大,我心中无愧。”
一句话说得众人眼泪都下来了。
朱老太太道,“长孙呢?”
朱大舅爷的长孙朱明深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因离得远,当真与朱老太太没太深的感情。朱明深跪在老太太面前,喊了声,“祖母。”
朱老太太微微点头,问,“阿庆在吗?”这是重孙辈了。
朱庆极是悲恸,忙进来跪在老太太床前,朱老太太又问,“长卿?”
赵长卿强忍悲伤,“老祖宗。”
朱老太太又点了点头,“一直想着等你成亲我再闭眼才好,如今看来是等不到了。”
“老祖宗——”话硬在喉间,眼泪忍不住滚下来。
朱老太太望着满堂儿孙,叹道,“是人都有这一遭,不用为我伤心。只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们,我去了,你们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朱大舅爷痛哭失声,扑上前握住母亲枯干的手,“母亲,母亲,我对不住母亲——”
“傻孩子,别说这些傻话。”朱老太太歇了歇,问,“老大媳妇,老六媳妇呢?”
朱大太太朱六太太由丫环们搀扶着也到了,朱老太太道,“我把老大和老六交给你们了,你们要好好服侍他们。”这是原谅两个儿媳的意思,朱大太太朱六太太这些日子非常不好过,听老太太这般说,两人流着泪应下,至于心中是非是悔还是喜,就不知道了。
朱 老太太望着诸人,道,“老大、老二、老三,是我亲生的。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老九、老十是庶出。还有几个丫头,喊了我一辈子母亲,一样是我的儿 女。这些年,老六在我身边服侍。我攒下的东西,早就分好了,拿出五千两来丧礼上使,不要大操大办。余下的,老六得双份,你们各人一份。还有长孙一份,庆哥 儿一份,长卿一份,是我给她将来成亲的添妆。再有一万银子,归到族中,只能用于族学,谁敢乱用,便是朱家不孝子孙。”
“再有我院里的丫头们,头等大丫环五百两,二等三百两,三等一百两,粗使婆子各人五十两。待我死后,丫环们都放出去吧。”
朱老太太说完,便拿眼望着朱太爷,不再说话。朱太爷叹口气,“趁你们母亲还有口气,两位族兄也在,我一并也给你们分了吧。省得到时姐妹弟兄为点子东西大打出手,多么丢脸。”
“当 初你们各自成家,家就分了一次。如今你母亲的东西也分了,剩下的就是我那份,前几天我已命人送家中来了。在这之前,老大老六,你们两家的事我先给你个弄个 分明,免得到时侯闹不痛快。”朱太爷道,“老大外出做官,老六在老家给我与老婆子养了老,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家里的产业,你们兄弟心里有数,不必我 多说,再有闹不清的就是这处祖宅了。这些年,老六赚了钱,接连购置了几处宅子,便是如今的朱家。原本的老宅,在早先我就叫人单独留了出来,就是如今的流芳 院。老大,你以后若在老家,把流芳院的月亮门一封,那就是祖宅。除开流芳院,老六,这些年你挣下的,是你挣下的。趁我在,给你们分割清楚,你们可有意 见?”
朱大舅爷朱六舅爷哪里会有意见,都流泪应了。至于朱六舅爷更对父母充满感激,因嫡母的关系,兄弟间不算不亲密,但,是人就 有私心,朱六舅爷原是想着嫡母这些家私,定是几位嫡出兄长们拿大头的,不想却是他这房拿了大头。想到此处,再想到这些年嫡母的教导,朱六舅爷亦忍不住滚下 泪来。
朱太爷请了两个族老进来,直接将拟好的协议用了印。
朱太爷也是按朱老太太的分配方式给子孙们分了自己的私房,诸人各分了两份财产单子,可以看得出来,二老的确早有准备。
朱 太爷连自己住的别院都分了,对赵长卿道,“原本想把别院留给你,只是你到底不姓朱,给你太多,会有人眼红,不见得是幸事。何况你如今也不差一处别院,将 来,按你的心意活着吧。给你两个告诫,人这一辈子,做多少蠢事都无妨,关键时刻做对一两件事,足以逍遥此生。长卿,你已经做对了一件事,还有第二件,你要 慎重。”
眼泪不可自抑的流出来,擦都擦不尽。赵长卿心中已有所感,忍不住伏在朱太爷膝上痛哭,“我知道,太爷,我记住了。”
朱太爷抚摸着她的头发,感慨道,“我的子孙中,唯有你,最像我。”
朱太爷分完了私产,便打发了诸儿孙出去,连带赵长卿一并打发了出去。朱老太太的神智依然清醒,她望着丈夫的满头白发,轻声问,“你的头发……是为我而白的吗?”
朱太爷握住老妻的手,低声道,“我只愿为你白头。”
朱老太太逐渐混浊的眼中露出一抹清晰的笑意,“好。”
让我也自私一次吧,黄泉路上那般孤单,我也愿意有所爱的人,白首相随。
生命如此漫长,当所有的风流随雨打风吹去,在我身边陪伴的,只有你,唯有你。当所有的爱恨情仇看透,我一直明白,你是我最好的伴侣,最好的妻。
我只愿为你白头,只愿与你白首相随。
☆、第174章
朱老太太过逝,儿孙亲戚们不是没有准备,寿衣棺椁早预备好的,就是丧事上用的东西也在悄悄的预备着了。关键是朱太爷一向身子极好,再加上那张似乎永不衰老的脸,比几个儿子都少相,绝大多数人都觉着,待儿孙们都进了土,朱太爷说不定还得活着呢。
不想,朱太爷竟这么随着朱老太太去了。
当儿孙们叫门叫不开,将门撞开时,二老已手握手肩并肩的躺在床上,再无声息。
娘死还有心理准备,爹也跟着死了,朱大舅爷当场就厥了过去。几个年纪大的儿女都有些受不住,尤其想到嫡母这些年的辛劳,儿女辈没有不伤心的。再说朱太爷,这老头活着的时候儿孙面儿上恭敬,其实心中意见多多,忽然间朱太爷闭了眼,大家才意识到,擎天柱真的没了。
朱家的擎天柱,从来不是为家族事务操劳半世的朱老太太,更不是各地为官的子孙,而是朱太爷。没有朱太爷与彭相的半世至交,世间进士出身多了去,如何轮得的朱家子孙这许多高官厚禄?
两位老人,一个慈爱,一个有用,忽然之间一并去了,再忆及老人生前的好处,朱家顿时哭声震天。
边 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上了柱香,连带陈将军与致仕的王老尚书也都亲自来了,王老尚书叹道,“朱老兄一世逍遥,我只当他是个多情的人,却不知他竟如此痴情。” 王朱两家交情向来不错,尤其王老尚书致仕这几年,与朱太爷颇多来往,两人很是说得来。如今见老伙伴夫妻离世,王老尚书自己亦是暮年苍老,心中颇多感触,很 是流了几滴眼泪。
陈将军感叹道,“这也是生死相随了。”又劝朱大舅爷节哀。朱家子孙众多,在外为官者亦为数不少,正经的书香门第,如今回来聚于一堂,当真是人丁兴旺。
王老尚书对朱大舅爷道,“有没有给彭相个信儿?”
朱大舅爷含悲道,“已经派人去了帝都。”
王老尚书点点头,他年纪大了,便有些撑不住,道,“待发丧时我再过来,也送你爹一程。”
朱大舅爷道了谢,亲自送了王老尚书、陈将军出去。
陈将军心说,看来外头传朱家与彭相别有交情不是假的,却不想竟亲密至此。
彭 相打发了嫡长孙彭彥容前来祭奠,彭彥容如今在帝都为翰林,在宋皇后立后之事上,彭相原是坚定的反对派,昭文帝要立宋皇后,彭相险些血谏君王,属于死不让步 的老顽固。结果,彭彥容釜底抽薪,当朝支持立后,很是捅了自己的祖父一刀。这种忤逆子孙,彭相原是要打发彭彥容回老家看守祖宗坟莹的,结果,昭文帝倒是格 外青眼彭彥容,并未允他辞官之事。于是,这小子继续在朝廷里蹦达。
彭彥容本是探花出身,一袭青衣也穿的玉树临风,很称得起他前探 花之名。祭奠了朱太爷后,彭彥容与朱大舅爷叹道,“前些时日祖父接到老太爷的信,实不料老太爷就这么去了。祖父得知老太爷故事的消息,身上也不大好,说老 太爷一去,世间恐怕再无知己,特遣我来祭奠老太爷,还请大老爷节哀。祖父命我待老太爷发丧之后再回帝都,少不得要多打扰些日子了。”
朱大舅爷憔悴至极,道,“大公子哪里话,彭相与我父亲半世交情,如今父亲骤去,我也担心彭相的身子。”朱大舅爷强忍悲痛,“家里已备好院子,大公子车马劳顿,请暂为歇息吧。”
彭彥容便随仆从去了朱家为自己准备的小院中休息。
彭相都打发嫡长孙亲自过来祭奠,陕甘官场里有头有脸的都打发人过来祭奠了一回,朱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一个人活着时如何,往往在死时方能看出来,所谓盖棺论定,便是此理。
朱太爷活着时真没人拿他当回事,就是边城人说起来,也多是说朱大舅爷在帝都为正三品高官,多是说朱太爷好命,儿孙们如何有出息之类。
朱太爷一过逝,陈将军都与儿子私下感叹,“这老太爷真是深藏不露,朱老太爷一去,朱家伤了根基哪。”
陈山道,“先时不觉着如何,我都是听这城里人说朱太爷一辈子如何荒唐纨绔,只是一对比,朱太爷父亲在时朱家不过一介富裕乡绅,如今满堂儿孙,出仕为官者不知凡几,哪怕没什么高官,也是正经的书香大族了。”
陈将军冷笑,“你看哪个纨绔能跟彭相有这般交情的。兵书上都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朱太爷只是未曾出仕,不然成就断非朱侍郎可比。”
一个家族,由衰败走向兴盛,再走向衰败,没有不感叹的。父子两个念叨了一通朱家事,便各干各的去了。
待朱家丧礼结束,赵长卿便撑不住病倒了。赵老太太年纪大了,更是禁不起,身上也不舒坦。好在自家就是开药堂的,夏文每天都上门就诊。
夏文连两人每天的吃食都过问,开了两份食疗单子,另外还兼着给赵长卿宽心,“桃树梨树上都挂了许多果子,今年肯定是个丰年。你屋前的蔷薇花都开了,开得极好。”
赵长卿道,“不知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渐渐的离开了我。”
夏文劝道,“两位老人家都过了八十,算是高寿,子孙满堂,儿女都有出息。再说,人生哪里就有完全圆满的呢,我们也只能接受这些不圆满,继续努力过活罢了。只要尽力,只要问心无愧,长卿,快快好起来吧,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我知道的。”赵长卿望着屋顶梁间,喃喃自语。
赵长卿大好时已是六月中,朱家进入了全家守孝的时间,赵长卿身为重外孙女,其实并没有孝要守,她依旧是换下了鲜艳的衣裳,连坐诊时的制服都去了绣纹,由雪青色换成了青色。